与护国公府的温情不同,林府这几日仿佛被乌云笼罩着,林老夫人的心时常跳的厉害,夜半总是发梦。

    这晚,她又从梦中惊醒了,吓得赶紧推身边的林宜昌:“老头子?老头子!醒醒!”

    林老夫人在睡死的男人脸上打了两下,林宜昌这才睁眼,迷迷糊糊道:“上值了?”

    “……上什么值,天还没亮呢。”

    “没亮你喊我做什么,这几日给徐贵人保胎,累得我腰酸背疼。”

    林宜昌翻了个身,林老夫人捂着胸口道:“我又做噩梦了。心口闷得慌。”

    林宜昌听了这个赶紧转了过来,坐起身撩开纱帐,借着月色打量着夫人的脸色。

    他抬手给林老夫人揉心口,眉头微皱,“最近你这是怎么了?今日刚给你把过脉,都挺好的。”

    林老夫人颤声道:“老头子,你说……会不会是什么预兆啊?”

    “别瞎说!你这么多年养生养的多好,定能长命百岁。”

    “我不是说我!”

    林宜昌瞪圆了眼,不敢相信,“你咒我?”

    林老夫人拍了他一下,“老没正经,我是说真的。我仔细想了想,就是从你去年给那个徐贵人保胎开始,我这心里头,总觉得不安静,你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咱们要出事了?要不然你别给徐贵人保胎了,换其他太医去。”

    林宜昌表情凝重,叹息声道:“哪是说能换就能换的。让我给徐贵人保胎,是太后娘娘吩咐的。皇上都没说什么。”

    “太后无缘无故的,让你给一个贵人保胎做什么。老头子,你真没得罪太后吧?”

    “我岂敢啊。就是那晚上有小太监传话,让我大半夜的去寿康宫给太后请平安脉,谁知道太后没见我,把我赶出来了。第二天喊我去请,也没说什么……对了,我的玉佩丢在太后宫里了,她还让姑姑还我了呢。”

    “玉佩?怎么会掉在太后宫里?”

    “我怎么知道。”

    “玉佩呢?”

    林宜昌手探出帐子,把玉佩拿给了林老夫人,林老夫人催促他下床点灯,借着烛光,林老夫人仔细翻看玉佩的络子,都没有断开的迹象,林宜昌更不可能在宫里解开衣裳,衣衫不整了。

    那这玉佩是怎么掉进太后寝宫的呢?

    林老夫人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林宜昌困了,打着哈欠催促她吹灯睡觉。

    林老夫人无奈,只能吹灭了灯烛合上了眼,没多久就睡过去了。

    林宜昌听到身后没了动静,才缓缓张开眼,他望着床帐,默默叹了口气。

    夫人担心,他何尝没有预感,只是若真是太后容不得他,他又有什么反抗之法。

    只希望太后杀了他就能解气,别动他这府里这么多人。

    林宜昌给林老夫人盖了盖被子,心事重重的睡了过去。

    几日后,林宜昌在太医院当值时,忽有太监来报,焦急道:“不好了林大人!徐贵人她早产了!您快去看看吧!”

    林宜昌拎上药箱带着徒弟就赶往了徐贵人的寝宫,此事惊动了皇帝皇后,天治帝和皇后很快也赶了过来。

    皇后正审问宫内宫女:“徐贵人好端端的怎么会小产?是不是你们照顾的不得当!”

    “娘娘明查!奴婢们日日陪伴贵人,哪敢不精心。是今日贵人喝了安胎药,突然腹痛,接着就出了血,这才早产了。”

    “安胎药?”

    天治帝抬起头,“药在何处?”

    太监立即端了来,天治帝道:“查,看这安胎药有没有问题。”

    林宜昌在寝宫中,他在屏风后不停询问徐贵人的情况,越听心下越寒,他的手微微发抖,知道徐贵人这胎是保不住了。

    孩子保不住,人一定要保住,林宜昌秉承着治病救人的心,强逼自己冷静下来,指导里头的嬷嬷和宫人。

    他并不知殿外已经翻起了风浪,太监端着安胎药回来,禀告天治帝:

    “陛下,太医都说这安胎药中有一味药有些古怪。奴才嘴拙说不清楚……”

    “让太医都过来。”

    这时,有小太监喊道:“太后娘娘驾到——”

    “母后,您怎么来了。”

    “哀家的皇孙出了事,哀家在宫里能坐得住吗!”

    宫人给她端了椅子,皇太后缓缓坐下,敲了敲手里的拐杖,“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治帝:“母后,刚查到安胎药貌似有什么问题。”

    “哦?”

    几名太医走了上来,他们都是太医院的,只是官职不是很高,打头之人道:“陛下,这副安胎药药材并无问题,只是剂量上,有一味药重了。这药量重了,会导致腹中胎儿发育过大,进而畸形,母体生产时不易将其产下,而且母体还会受损。”

    贤妃也在场,她瞪圆了眼,脱口便说:“不可能!你个庸医口说无凭!你凭什么说这药有问题。”

    “娘娘不必担心,等徐贵人腹中胎儿落地,自然见分晓。”

    话音刚落,殿中就传来尖叫声,这声音并非来自徐贵人,汪公公冲宫内怒斥:“谁在陛下太后跟前大喊大叫!出来!”

    稳婆一手血跌跌撞撞跑了出来,一头跪在天治帝面前。

    “草民该死,草民该死!”

    “你方才叫什么?”天治帝问道。

    稳婆支支吾吾不敢说,直到汪公公要拉她下去打板子,稳婆才哭着说道:“贵人她、她生了个畸形儿!脑袋有、有这么大!身子也大,如今卡在贵人身体里,进进不去下下不来……可怖的很……”

    贤妃眼前迷糊,往后退了退。

    皇后有心帮她,便说:“说不定是徐贵人自己吃错了东西。”

    徐贵人的丫鬟哭着说道:“贵人吃喝都是林院使安排的,奴婢们其他的都不敢给贵人吃,但凡贵人入了口的,都是林院使过目的。”

    贤妃跪在天治帝面前,“皇上,林院使做了几十年的太医院首,岂会连药量过重会导致胎儿畸形,这种常识都不知道!这显然是有人针对林院使,或者是徐贵人和小皇子,蓄意陷害啊!”

    天治帝木着脸,淡淡道:“你先不必着急。等徐贵人醒来,问问她到底吃了什么别的没有,事情自然水落而出。”

    “陛下!不好了!”

    宫人飞快跑了出来,“徐贵人血崩!已经殁了!”

    天治帝拍案而起,“孩子呢!”

    “孩子……憋死了……”

    皇太后安慰天治帝:“即便没有憋死也是畸形,生下来也徒增烦恼。”

    天治帝:“将林宜昌给朕押出来!”

    林院使被带出寝宫,强行按压在天治帝面前,贤妃哭着想扶他,却被皇后按住。

    此时此刻,必须明哲保身,才有可能给林院使洗清冤屈,皇后给贤妃使眼色,贤妃会意,只得站着不动。

    “林宜昌!朕问你,这药方是不是你开的有问题!朕的皇子,徐贵人是不是都是你害死的!”

    林宜昌从方才起,就知道了会这样,只是可惜他没能救下徐贵人。

    这就是皇太后的目的,只是不知,他到底哪里得罪了皇太后。

    见他不说话,皇太后慢悠悠道:“其实也未必是林宜昌失察,若有人善妒趁机做文章,也不无可能。近日谁频繁出入徐贵人这里?”

    贤妃脸色一白。

    林宜昌深吸了一口气,砰砰磕了两个响头:“是微臣失察!错估了药量才害死殿下和徐贵人,与他人无关!请陛下赐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