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寻常的后宅妇人,看到天潢贵胄生气了,定然早已吓得跪地求饶。

    虞知意却只是闲适地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浅笑:“自然是逍遥王您让我平身的。”

    “本王什么时候让你起身了?”

    逍遥王冷喝。

    虞知意:“坊间传闻,逍遥王平易近人,爱民如子,不论是士族商贾还是贩夫走卒,您都一视同仁,从不动用王爷的权利去压迫任何人,相反,您还会用这份权利为民请命,着实做了不少让百姓称颂的好事。”

    “既然您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那就说明在您的眼睛里,您和我的身份是平等的。”

    “我知道,在您的心中,我根本没有向您行礼的必要。”

    “当然,您认为不应该,那是您的事情,我该行礼,这是出于礼数和必要。”

    “一个没有必要行的礼,自然是我想什么时候起身就什么时候起身了,您说是吧?”

    这个皮球踢得,逍遥王接起来心中十分膈应。

    他自然知道他在民间是什么风评。

    身为一国王爷,他想要立个正面形象,再简单也不过。

    只需要当众免几次百姓的行礼,对黔首们露出平和的微笑,那些愚民就会对他感恩戴德,争相称颂。

    可以说,贵族想要作秀来博个好名声,太容易了。

    可他没想到,这个后宅妇人竟然会利用这一点来做文章!

    面对这个皮球,他总不能说,我都是作秀的。

    于是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小小的失败。

    只是心中,难免气闷。

    他是来为月儿出头的!

    这个下马威没立好,他觉得自己的脸上好像被扇了一巴掌般,一国王爷的威严都受到了损害。

    眯眼,他冷冷看着虞知意。

    呵!

    月儿说的没有错,这个女人果然心机深沉。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的人。

    当即就又要发难。

    他倒要看看,接下来的这一难,这女人的心机可还能派上什么用场?

    而且,也能看看杜子恒的反应。

    若是杜子恒要出手偏帮,就休怪他将月儿带走,再也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

    从前他忍痛割爱,是因为月儿心里只有杜子恒,而杜子恒的为人也还算靠得住,他认为他能给月儿幸福。

    可若是杜子恒打算出手帮那个女人……就说明这人不再可靠。

    他思量的挺好,然而话还没说出口,虞知意就先开口了。

    “王爷刚才,是想给我下马威吗?”

    逍遥王的恶意太过明显,虞知意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幸好昨夜她已经做出了安排,不然今天说不定真的得吃亏。

    这个问题问的当真是“天真无邪”。

    太过直白的质问,让明熙苑的几人都愣住了,杜子恒皱了皱眉:“知意,莫要胡说,王爷不是那样的人。”

    其实……

    他能看出来,逍遥王就是在给尤冰月出气。

    但是看出来是一回事,直接质问出来就又是一回事。

    逍遥王美名在外,怎么可能承认这种有损自己的名声的事情?

    果然就听他沉声道:“放肆!”

    尤冰月冷冷看着虞知意:“不要以为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恶毒。”

    虞知意清凌凌的目光落在了逍遥王的身上:“如果王爷没有刻意针对我,为何我那么大声地行礼声,你却充耳不闻?”

    “本王没听到。”

    逍遥王皱眉。

    这个女人简直是乱来。

    寻常人面对这样的刁难,难道不是选择忍气吞声的吗?

    就算他承认他是故意刁难,她又能奈他何?

    然而碍于那好名声,还是在尤冰月的面前,他当然不能承认。

    此时的情况就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逍遥王刚才就是在故意刁难,可除了虞知意外,谁都不会承认,更不敢说出来。

    虞知意也不管他认不认,继续乱拳打死老师傅:“王爷为何要为难我呢?我和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远日无怨近日无仇,您还素有贤名,根本不像是会随意刁难陌生人的烂人。”

    “然而事实却是,您莫名其妙地为难了我这个陌生人。”

    “事出肯定有因,排除了种种可能后,最不合理的那个,就是标准答案——您是为了尤姑娘为难我的吧?”

    众人都被她这一套组合拳弄蒙了。

    逍遥王像是被人戳中了最隐秘的心思,他拍案而起:“你少胡说!”

    “哦,既然您说我是在胡说的话,就给个理由。”

    虞知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内心里,却已经倒数起了数。

    在她数到“一”的时候,一道沉稳的声音响起:“她说的,是真的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穿着深红色镶金边长袍的老者快步走来。

    老者虽然白发苍苍,却脊背挺直,气势雄浑,一双眸子里爆射出的精光有如实质。

    逍遥王变了脸色:“外祖父?”

    杜子恒也强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行礼。

    虞知意看了定国公身边的武安侯一眼,对方投给她一记“安心”的眼神,她敛眸:“见过定国公。”

    定国公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平身。”

    虞知意起身退到一边,准备安心看好戏。

    逍遥王今年二十有二,早已到了适婚年龄,皇室为他物色好了合适的成亲人选,正是定国公的小孙女。

    也是他的表妹。

    早在两年前二人就该成亲了,大婚前一个月,逍遥王却以去剿匪为由离开了盛京,并一去不回,好好的婚礼就这么搅黄了。

    直到半年前太后薨逝,他才回来服丧。

    众所周知,服丧期间,是不能成亲的。

    原本他只需要守孝一年,然而他因为不想娶小表妹,直接在丧礼当日当众宣布要为太后守孝三年。

    这一下,皇帝和定国公都没有办法再逼他成亲,他也得了三年自由。

    所谓的自由,便是他追在尤冰月的身后跑。

    虽然身为一国王爷,这人却十分讲武德,并未用王爷的权利逼迫尤冰月跟他在一起,得知她心系杜子恒、为了心上人不惜与杜丞相夫妇抗衡的时候,还十分欣赏她的勇气。

    后来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他也没有用王爷的权利强取豪夺,而是一直在帮尤冰月扫清情路上的障碍。

    这谁看了不得说一句,大情种。

    如果这人不是绑着尤冰月来找自己的麻烦,虞知意甚至想给他鼓鼓掌。

    现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