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云刚进公子旧宅时,也曾苦练过书法。

    也是在那时,公子发现她只要看过几遍的字,就能模仿出作者的神韵来,便找了一些笔迹叫她练。

    那三年,她只管专心练习,从未过问这些字迹的来历。

    高继行写的“云”字,字形俊秀飘逸,不是他平日的书写风格。

    这种笔法,寄云看一遍就会。

    但她如今是一个目不识丁、从未练过字、丫鬟出身的侍妾,又怎能懂得领悟字里的意韵?

    便故意写得笨拙潦草。

    两个时辰过去,外头已过三更天。

    她终于把“云”字写得不是那么好看,但绝对算不上潦草,谁知高继行还不满意,只瞥一眼,便冷冷道:“我说了,若写不好,今晚不要睡觉。”

    寄云一连写了两个时辰,手指头在打颤,连笔都快握不住,却不敢掉以轻心。

    不知他为何如此执着叫她仿写他的字迹,若是为了试探,她更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只得静下心来,专心练习。

    又过了半个时辰,高继行仍是不满意。

    寄云一晚上提心吊胆,实在支撑不住,面对他暗沉沉的目光,只得软着声音求饶:“侯爷,奴婢明日定会好好练,今晚就练到这儿,您就饶过奴婢吧?”

    高继行冷笑:“饶了你?”

    若他的话只是说说而已,如何让军中将士信服?

    在军营,他的话就是命令。

    他与她之间,亦是。

    他两步走近,寄云只觉得一道黑影暗滚滚压下,接着一阵天旋地转,等反应过来,她已被他扛在肩上。

    “你.....”

    寄云感受到危险,挣扎着想逃离,却让他手一松扔到榻上。

    她已不敢看他暗色沉沉的眼睛,挣扎着向墙角退去,谁知脚踝叫他握住,用力一扯,便被他环在腰侧。

    一道黑影压下,他完全把她禁锢在床榻与胸膛之间,而她也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此时的寄云,就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他比前几次更加卖力,一次比一次狠,撞得寄云如坠地狱,又被他带着攀上云端,如此往复,不知疲倦......

    寄云不记得昨晚他是什么时候放过自己,早晨他动身的时候,她连眼皮都睁不开,昏昏沉沉就又睡了过去。

    直到外头响起敲门声,杨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云夫人,我准备了朝食,起来先吃些吧。”

    窗外阳光刺眼,怕是已经过了巳时,寄云顾不上身子不适,慌忙起身。

    “劳烦嬷嬷稍等。”

    她下榻,忍着腿脚打颤,捡起地上的衣裳穿上。

    书房中没有镜子,她胡乱给自己挽了个尚算能见人的发髻,这才叫杨嬷嬷进来。

    杨嬷嬷见她脚步飘忽无力,白皙细嫩的颈间,旧的痕迹还没消散,又添了新的痕迹,忍不住叹息。

    公子小时候长得乖巧,明明是个温柔体贴,恭谨有礼的小郎君。

    奈何这些年经历了许多事,他的性子也变得喜怒不定。

    无论是因着这张脸还是别的原因,他既愿意把寄云留在身边,就应该多些温柔呵护,而不是像个莽撞小子似的。

    寄云一觉睡到这时候,杨嬷嬷是过来人,不可能瞧不出来。

    她脸颊发烫,一抹羞赧自耳垂蔓延到颈间,只看了杨嬷嬷一眼便移开目光,柔声道:“让杨嬷嬷久等,实在是我的不是。”

    杨嬷嬷回神,见她面皮薄,倒先笑着告罪:“我瞧着很快就到正午,担心空腹对身子不好,便自作主张,还请云夫人见谅。”

    她还是一如既往的亲切,善解人意。

    寄云从她身上,似乎看到阿娘的身影,心中对她多了好感,发自内心道谢:“嬷嬷客气,是我要谢谢嬷嬷才是。”

    杨嬷嬷说话的功夫,已经把食盒里的饭食摆了出来,把汤勺往寄云这边放,催促道:“一定很饿了吧?先把这些吃。”

    “嗯。”

    寄云颔首,笑眼弯弯,脸颊梨涡随着她唇角的弧度,隐隐若现,如春日暖阳,明媚绚烂。

    杨嬷嬷怔怔看着眼前娇媚的女子,半天才回神。

    若不是知道那人已经不在,她只怕以为眼前女子,是那个人。

    怪不得公子这些日子再晚都会回府。

    连她都差点分辨不出来,更何况公子对那人那般深的执念呢?

    “多吃些,不够就和我说。我叫灶上做好送去念云筑。”

    杨嬷嬷按下心中惊讶,笑容慈爱,就像看着自己的孩子。

    除了那碗汤,今日的羹汤换成了清淡的小米粥,小菜比起昨天,多了一碟。

    “多谢嬷嬷,已经多得快要吃不完,再吃这么吃下去,日后嬷嬷怕是认不出我。”

    寄云见她亲切,越发喜欢她,难得露出俏皮的表情,笑着端起那碗汤,仰头喝干净,接下来才开始吃小米粥。

    她吃得慢,小口小口吃着,杨嬷嬷便尽心等在一旁。

    直到寄云吃完,杨嬷嬷这才收拾碗筷放进食盒。

    这里是高继行的书房,寄云为了避嫌,并不想待在这儿。

    担心高继行今晚要检查她的字,便从他书桌上取了纸笔,带回念云筑。

    前脚才回到,陈嬷嬷就带着丫鬟耀武扬威上门。

    见她颈间那暧昧的痕迹,陈嬷嬷当即脸色一沉:“云夫人当真好心计,昨日叫你耍手段蒙混过去,今日还想赖在书房,用同样的手段躲避喝避子汤吗?”

    她上来就给寄云扣了这样的帽子,根本不容她辩解。

    寄云念着侯夫人的脸面,处处忍让,谁知陈嬷嬷越发没把她放在眼里,当着丫鬟的面如此污蔑。

    她不想再忍让,一改往日的客气,态度冷淡:“我虽宿在书房,避子汤却一日都不曾落下,嬷嬷为何不分青红皂白污蔑人?”

    “你.....”

    陈嬷嬷原先当她是个软弱的,没想到兔子急了也会咬人。

    如今只是她一面之词,不是亲眼所见,谁能证明她喝过?

    陈嬷嬷冷笑:“你说喝了就喝了,有谁作证?”

    说着问向身后丫鬟,“你们看到吗?”

    丫鬟摇头:“没有。”

    喜鹊不能眼睁睁看着陈嬷嬷和她的丫鬟欺负寄云,站出来,鼓起勇气:“嬷嬷,这种事,云夫人岂会骗人?苍梧院有杨嬷嬷在,嬷嬷若是不信,大可去向杨嬷嬷求证。”

    “下贱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喜鹊话音刚落,就叫陈嬷嬷打了一巴掌。

    她被打蒙了,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疼得眼泪滚了下来。

    “喜鹊,你没事吧?”

    寄云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忙过来护住喜鹊,见她脸颊已经肿起来,既心疼又愤怒。

    抬眼狠狠朝陈嬷嬷看去:“嬷嬷一把年纪,何必跟个小丫鬟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