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停着各家来参宴的马车,如今宴席还没散,自是没人的。

    王羿深知这一点,怎会放开,“我等了许久,好不容易才寻到个机会和你说话,你真的想让我走?”

    她不想。

    崔德音吸了吸鼻子,大兴寺过后,她就没他的消息,也不知道他这些天过得怎么样。

    王羿心知她口是心非,自己便把这些天落脚的地方都告诉她,“我已到西州县衙上任,住在衙门,王伯跟在我身边,你放心。”

    崔德音心中煎熬,希望能见到他,却也知道他们今生难再厮守,如今他留在西州,岂不是让两人都没有活路?

    看着眼前面容清隽的男子,还没责备眼泪便已经下来,“不是让你回去京城吗?为何要留在这儿?何苦来着?”

    王羿苦笑,“我为何这般,你不知道吗?”

    一句话让崔德音眼泪汹涌而出,心中凄苦,不想让他见到这般狼狈的自己,忙转过身去。

    王羿终究狠不下心叫她难做,叹息一声,放柔了语气哄:“我说了,你在哪儿,我便在哪儿,你也放心,日后我不会随意出现打扰你。只要让我知道你过得好,我便知足。”

    “你何必如此?”

    崔德音见他固执,既为他担忧,又为已经看到头的两人的将来难过,忍不住又落下泪来,“你这样,我们都没有活路。”

    王羿不忍让她忧心,替她拭去眼泪,“你放心,也许不久的将来,世上再无武安侯府。到那时,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什么?”

    崔德音诧异,睁大眼睛,抬着一双泪眼看他。

    王羿见她如此模样,心中难受,眸色不觉一冷:“你这是什么表情?莫不是舍不得你那夫君了?”

    他故意说话气她,崔德音有些着急,“你知道我不是,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王羿不想让她知道太多,“你且等着,以后就知道了。”

    他这般含糊其辞,崔德音越是不安,担心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你不许胡来,你不是他的对手。”

    她的担心让王羿满足,克制不住握住她的手,“我不会,你放心。你只需好好保护自己,武安侯的事,你别管。”

    他一个小小县令,自是撼动不了武安侯。

    不过今日席上,那位乌公子对武安侯的敌意,以及圣上对武安侯的提防,武安侯的处境未必见得有多好。

    已经有参加宴会的宾客陆续离开,王羿便是再舍不得,也不能让人看见他和崔德音私会,“回去吧,我会写信给你。”

    崔德音也不敢再留,依依不舍别过王羿,上了侯府的马车。

    夜幕降临,来监军赴宴的宾客皆已离开,冯邕的书房中亮起了灯。

    把下人挥退,屋中只有他和薛夫人,冯邕便迫不及待问:“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妥?”

    薛夫人有些遗憾地摇头,“还没来得及试探,就被那位乌公子打断。话说,主君为何一定要确认武安侯那侍妾的身份?”

    如今朝堂稳定,圣上也已经掌权,前朝那些旧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再说一个侍妾,对武安侯能有什么影响呢?

    “妇人之见。你道我为何会来西州?圣上若是信任武安侯,岂会派我来?”

    冯邕嫌夫人不懂朝堂诡谲,不欲与她说太多,“罢了,此事我已有安排,以后你别管了。”

    “是。”

    薛夫人自是乐意的,让她一个正室夫人,对武安侯府一个小妾千般讨好,她还嫌丢人呢。

    ........

    寄云这几天,越发觉得身上懒怠,每次醒来,总觉得头昏昏沉沉。这一日也是睡到日上三竿,帐幔里还没动静。

    喜鹊不放心,在外头试探着问:“云夫人,时候不早了,您起了吗?”

    帐中却是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喜鹊等了一会儿,越发不放心,“云夫人,您不说话,奴婢就进去了。”

    帐中安静,喜鹊再也等不住,慌忙掀开帐幔。

    榻上,寄云还在熟睡。

    平日便是侯爷回来,云夫人累一些,也不会这么晚起。

    联想到近几日她精神不振,每次天黑就发困,喜鹊心中不禁有个大胆的猜测。

    听闻女子受孕时会出现嗜睡的情况,难道.....

    她惊得掩住唇,忙上前轻轻推寄云:“云夫人,您可听到奴婢说话?”

    “嗯?”

    寄云眼皮动了下,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喜鹊担忧的小脸,她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了?”

    她想起身,才发现身上绵软无力。

    “回云夫人,午时了。”

    喜鹊忙扶她起来,迫不及待想验证方才的猜测,试探着问:“云夫人可觉得哪里不好?要不奴婢去找杨嬷嬷,叫她请女医来瞧?”

    寄云揉了下有些发沉的太阳穴,笑道:“没事,许是最近练字累着了。”

    高继行又给她留了字帖,叫她练字,担心被他罚,她这几天都练到很晚,想来是累到了。

    可以前云夫人熬夜赶做穗子,做里衣的时候,也没这么累。

    喜鹊还抱着一丝希望,“夫人这个月的葵水还没来,如今又这般嗜睡,会不会是有了?”

    “不会!”

    寄云被她这话吓得惊出一身冷汗,慌忙制止。

    先不说她每次都喝避子的汤药,便是汤药有不周到的时候,以她如今的处境,自己前路还不知道在哪儿,若真有孕,苦的只会是孩子。

    “我每月葵水本就有些不正常,你忘了先前有几次也是晚了许多天才来?”

    喜鹊吐了吐舌头,的确是这样。

    寄云只想安稳待到完成公子的任务,“以后这些话快别提,让别人听了去,还不知道又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是。”

    喜鹊叹一口气,顺从应了。她在侯府多年,也不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眼下夫人尚未有孕,若云夫人有孕,先不说夫人允不允许,便是侯爷,应该也不会同意。

    到最后,苦的还是云夫人。

    喜鹊心疼寄云的处境,至此不再提有孕的事,不过她还是不放心寄云的身子,便劝她:“云夫人近日脸色不好,还是请女医来瞧,这样也放心一些。”

    “一点小事,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我休息几天就好了。”

    寄云不许,坐到梳妆台前,用胭脂遮盖有些苍白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