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云看着外头黑漆漆的夜色,想起自己的处境,悲哀地发现,自己连伤心的资格都没有。

    痛苦地闭上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

    冷静下来才意识到,方才是和高继行解释的最佳时机,他这样出去,若日后厌恶了她,任务还怎么进行下去?

    对,她是带着任务来的,却不知何时起,越发管不住自己的心。

    她如此欺骗他、利用他,若有一天事情败露,以高继行的脾气,他是绝对不会放过自己的。

    寄云身子忍不住抖了下,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她千不该,万不该,对高继行生出情意。

    她是一个连自己和家人的命运都无法掌握的人,情爱这种东西,不是她能肖想的。

    她该想的是如何完成公子的任务,如何在这一场风暴中安全脱身,然后带着家人永远离开西州。

    握了握纤细的手指,再度睁开眼,她眼中已不见茫然和眼泪,只剩下坚定。

    起身下榻,她的衣裳已经被高继行撕破,眼下连换洗的里衣都没有,只得又翻出他的衣服换上。

    还不知今晚他会不会回来。

    若他今晚不回,只能明日再与他解释,无论如何,定不能让他疏远了自己。

    便是......寄云脸颊通红,只要能让他消气,便是按着他方才的意思,她也不会再拒绝。

    带着重重心事,她重新躺回榻上。

    屋中安静得只剩她的呼吸,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眠,最后无奈盯着有些旧的青灰色帐顶出神。

    直到三更天过去,外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她失望地收回目光,疲惫地闭上眼睛。

    寄云心中有事,也睡不安稳,天还没亮,外头就传来将士练兵的声音,她便是在这一声声充满力量的呐喊声中醒来。

    转过头,就看到一张熟悉的脸,笑眼弯弯地朝她道:“云夫人,您醒啦?天色还早,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寄云怔了片刻,坐起身来,“喜鹊?你何时来的?”

    她这次出来没有带喜鹊,事发后就被高继行带来军营,喜鹊一定很担心。

    “侯爷担心云夫人无人照顾,昨夜里派杜大哥来接奴婢,才刚到,云夫人您就醒了。”

    是高继行派人回去带她来?

    昨晚怒气冲冲出去,他还记着派人回去带喜鹊来。

    何苦来着?

    寄云心底某个小角落泛着苦涩,那是昨夜她下定决心不再任它放肆疯长的陌生情愫。

    喜鹊不知她心底凄苦,她也是从杜常口中得知云夫人受伤的事,不放心地打量她的脸色:“云夫人,您身上的伤还疼吗?”

    短短几日不见,她脸上煞白煞白的,一点血色都没有。

    寄云见喜鹊黑白分明的眼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苦涩的心得到安慰,咧开嘴露出笑容,也不再强撑,皱着鼻子道:“有点疼。”

    掌心的伤、手臂的伤都还没好,今早起来才发现伤口处疼得厉害。

    许是昨夜搬石头砸冯天禄的时候裂开了。

    对了,冯天禄!

    她心头一紧,昨夜光顾着伤心,不知道高继行如何处置冯天禄,也不知日后那冯天禄会不会找她的麻烦。

    她怀着心事,心中忐忑。

    喜鹊没有多想,云夫人极少这般向她示弱,突然这样,她越发担忧,鼓着脸道:“虽说这里的军医厉害,可到底是军营,不比府中舒适方便。侯爷也该顾及云夫人才是,把您留在这儿实在有点儿不妥。”

    喜鹊是最怕高继行的,没想到几日不见,竟还敢埋怨起侯爷来,寄云忍着笑,顺着她骂道:“就是,他一点儿也不懂得怜惜人。”

    这一句骂完,心中才觉得舒坦一些。

    喜鹊吐吐舌头,这可不是她说的,见云夫人身上穿着侯爷的衣裳,她脸颊一红,笑道:“对了,奴婢带了几身衣服来,云夫人换下吧。”

    “嗯。”

    寄云穿着高继行的衣裳的确不便,取过自己的衣裳换上。

    才刚换好,护卫便在外头禀报,说是军医来了。

    寄云吩咐把军医请进来,军医不敢乱看,给她把了脉,看过伤口,皱眉道:“伤口裂开了,日后夫人还是要小心一些,免得伤口反复裂开,恐有感染风险。”

    寄云自是配合应下,向军医打听李婶子的伤势。

    军医道:“李婶子下半夜开始就不吐血了,脉搏也逐渐恢复生机,夫人放心,李婶子干了一辈子农活,身子骨强壮,只要挺过这两天,就会没事的。”

    如此一来,她就放心了。

    寄云松了口气,吩咐喜鹊送军医出去。

    演武场上,高继行正在点兵,原本定于明日去都兰关练兵,被他提前了一天。

    此时冯邕发现冯天禄一夜未归,来找高继行要人。

    “侯爷,我侄儿昨夜在军营不见了,还请侯爷帮忙,派人寻找。”

    高继行神色漠然,“据我所知,监军的侄儿今年二十有三,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冯邕脸色难看,又不能明说昨夜冯天禄是跟着他的侍妾去军医处就没再回来。

    他总有预感,冯天禄的失踪,也许和高继行有关。

    除了高继行,没人有能耐让一个人悄无声息在军营消失。

    但一切都是猜测,他一没证据,二眼下还不是跟高继行撕破脸的时候,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拱手行礼:“下官只有这么一个侄儿,关心则乱,还请侯爷谅解。”

    高继行冷笑,“我理解监军的心情,但监军还需明白,西州大营不是烟花柳巷,许是冯校尉受不住军中枯燥,去哪里寻花问柳去了,你来找我,只怕是问错了人。”

    一句话把冯邕噎得无话可说,便是心有不甘,奈何这军中还是高继行说了算,只得忍下怒火,拱手道:“打扰侯爷了。”

    高继行摆手,并不想听他客套。

    冯邕询问无果,紧咬着牙,甩袖带人离开。

    “杜常。”

    “属下在。”

    杜常见侯爷从昨夜开始肝火就有点大,生怕做不好引火烧身,忙应声过来。

    “你护送她回府,吩咐杨嬷嬷找女医来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