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家大奶奶吴凤芝,今日上午已出殡,葬在丈夫陈祖望的坟墓旁。

    方宛如悲痛地送走婆婆吴凤芝,回到婆婆生前住的屋子里,清理房屋里的杂物,想着今晚就要迫使离开陈家,这次的离开,不知道能否回得来。

    公公和婆婆虽然离开了,但气息还在,昔日的欢声笑语,在这间温馨的屋子里,经久不息。

    方宛如怀着悲痛的心情,回到自己的婚房,凝视门前的大红灯笼,窗棂上的大红双喜,已披上一层薄薄的尘埃,斑驳上风霜的痕迹。

    案台上燃尽的红烛,血红的烛泪,滴在案台上,如同一朵美丽的牵牛花,凌晨时分绽放,黄昏时分凋谢。就好像她和陈世轩的爱情,美丽而短暂。

    方宛如拭擦泪滴,默默地告诉自己,自己要像牵牛花那样,在恶劣的环境下,勇敢攀爬,不屈不挠。哪怕是天涯海角,也要找到丈夫陈世轩,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方宛如从木衣柜里找来包袱,准备好一两套换洗的衣物,今晚离开时带上。

    为了今晚能顺利离开,方宛如换上黎叔两天前从女难民那儿,换来的一件陈旧的棉衣,自己已清洗晒干,离开陈家时穿上,正好可以以难民身份做掩盖。

    黑夜到来,为大奶奶点火超度的地方,设在陈家后院。

    为大奶奶念经超度的莫道士,开始叫人准备干柴,黎叔吩咐陈家香烛厂的几名男工人,把干柴架好点上火,火堆旁边放着一堆稻草,方便为大奶奶祈福时,跪在冰凉的地面上,不伤及膝盖。

    一切就绪,莫道士和他的三名同伴,开始念经,敲锣打鼓,莫道士是主师,只负责念经,其余三名同伴,分工均匀,敲锣、打鼓、吹唢呐。

    对陈家忠心耿耿的黎绍忠,为了今晚的计划能顺利进行,今晚的晚饭,趁妻女不在,偷偷地在汤水里下了迷魂散,他知道妻子对女儿素锦纵容无度,更知道女儿素锦,心怀鬼胎。

    恩情不可忘,心怀歹念的亲人,再亲也要大义灭亲。

    一切按照黎叔和阿祥,所规划好的去做,黎叔去老宅找难民,把平常能说得上话的几名中年男难民叫到一旁,告诉他们今晚的事情,这几名中年男子,听说可以为恩人做点事情,二话不说,点头答应。

    来到后院的难民们,男女老少放些稻草在地面上,跪在火堆旁为大奶奶祈福。

    陈家二老爷陈德望,三老爷陈兴望,他俩的亲信回去禀报,难民们全部出来为大奶奶祈福。

    陈家兄弟不屑一顾,吩咐他们,只要方宛如跳不出眼皮底下就好。

    莫道士和他那两三位同伙,潜心贯注地念着佛经,大家围在火坑旁,微闭双目,虔诚地为大奶奶吴凤芝祈福。

    凌晨两点到来,天气寒冷,其他人早已熟睡已久,黎叔瞧着是时候了,他向旁边的阿祥使了个眼神,一起到陈家老宅的杂物房,把双手被麻绳捆绑的夏翠竹解救出来,吩咐夏翠竹到了陈家后院侧门,找个隐蔽的地方先藏起来,大少奶奶方宛如,很快就来会和。

    获救的夏翠竹,对黎叔和阿祥感激不尽,时间紧迫,她按照黎叔所说去做,等方宛如和她会和,一起离开陈家。

    做事老练成熟的黎叔,为了迷惑陈家兄弟的眼线,他和阿祥两人抱着一捆干柴回到火堆旁,把干柴放下,在众多难民的掩护下,不易被人发觉,黎叔偷偷地走到跪在火堆旁的方宛如,蹲下身子,浅声道:

    “大少奶奶,你赶紧把那天我给你的那件旧棉衣穿上,夏翠竹在后院侧门外面等你。”

    方宛如欣喜点头,内心立即揪了起来,着急道:

    “黎叔,世杰救出来了吗?”

    黎叔略带轻松的神色,快速收敛,眉头拧紧,无奈摇头。

    “黎叔,世杰该不会……”

    方宛如的心,揪得无比疼痛。

    黎叔抬眸,眸光凝向莫道士与他的三名同伴,仍旧潜注地念着佛经,锣鼓声,盖住了寒风的夜,莫道士字句清晰,火堆里的干柴愈燃愈烈,众多难民们,静静地跪在火堆旁,默默地为大奶奶祈祷福。

    黎绍忠缓了下神,镇定道:“大少奶奶,我和阿祥暂时还没找到世杰少爷,刚才我和阿祥去救夏翠竹的时候,老宅那边的旧屋我俩都找遍了,就是没有世杰少爷的身影,世杰少爷,一定是被三爷关在他住的屋里头,所以我和阿祥才找不到。”

    “二叔诡计多端,是不会轻意把世杰关在显眼的地方。”方宛如猜测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世杰一定是被关押在三叔住的屋子旁边,那间空着的杂物房里,这地方没有人可以进得去。”

    方宛如的话,黎叔只能攥紧拳头,干着急。

    混入难民里面的阿祥,悄悄地走过来,蹲下身子,对方宛如着急道:

    “大少奶奶,刚长我看到二老爷的亲信顾宁,从这走了两回,三老爷的亲信,杨江,罗庭,死死地守在陈家正大门,再不离开,恐怕就来不及了。”

    黎叔唉叹道:“大少奶奶是担心世杰少爷,所以才……”

    “世杰少爷,由我和黎叔想办法,大少奶奶放心便是,我和黎叔保证世杰少爷安然无恙。”

    “等我和阿祥把世杰少爷救出后,我就按大少奶奶吩咐做,叫世杰少爷到你母亲的娘家,报出你小舅的名号就行了。

    两位长辈言辞诚恳,方宛如只好点头答应,已穿上女难民的旧棉衣,现在正好有众多的难民做掩护,不易被陈家兄弟的眼线发现。

    方宛如挎着包袱,悄悄地从后院的侧门出去。

    阿祥继续混入难民里,和众难民继续为大奶奶吴凤芝祈福。

    方宛如刚走出去,躲在树下的夏翠竹,看到方宛如的身影,赶紧走过来,多日不见,两人欲语泪先泪。

    “翠竹姐,咱们快走。”方宛如说道。

    走出陈家安全的地方,方宛如决定回一趟娘家,叫父母趁现在赶紧离开,明天早上,陈家兄弟就一定会找自己强行夺取陈家制香秘方,一旦找不到人,陈德望和陈兴望就一定会找到父母来威逼。

    方宛如在父母住的卧室窗户敲了几下,并压低声音喊着父母。

    宛如父母听到女儿的声音,从睡眠中醒过来,方母披上棉衣,点上煤油灯,出去为女儿开门。

    方母目视着站在门口的女儿,穿着陈旧的棉衣,以及身边多了一位同样是穿着简朴的女子,方母感到事情不妙。

    方宛如和夏翠竹进屋坐下,方峻柏披上棉衣,从屋里出来,目睹自己的女儿三更半夜回来,以及身旁多了一名陌生的女子,方峻柏心痛不已,和蔼道:

    “孩子,发生什么事了?”

    方宛如定了定神,向父母介绍夏翠竹,把陈家所发生的一切,以及婆婆离世的事情,长话短说,告诉父母。

    方宛如决定去和县寻找世轩和久叔,希望父母和翠竹姐,先回外婆家避一避,方峻柏夫妇一口答应,夏翠竹提出要和方宛如一起去寻找世轩和陈久,方宛如担心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危险,坚决一个人去。

    方家夫妇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格,只好含泪点头,并把一些银两递给宛如路上用。

    眼看着距离天亮的时间越来越近,方峻柏夫妇赶紧收拾一下简单的衣物,准备趁天亮之前离开。担心明天早上到方家药铺来做工的阿桂,一无所知,写了张小纸条放在开门的门锁里,明天阿桂到药铺开门的时候,看到纸条就知道方家发生的一切,他会守住这个秘密,回家里去。

    趁着夜色大家一起出门,大家一起同路,等天亮的时候,方宛如再和父母,夏翠竹分路,独自前往和县寻找丈夫和久叔。

    凌晨时分,陈家妖风平静,黎叔和阿祥掐算着为大奶奶祈福的时间差不多了,黎叔和阿祥悄悄地走到,那几名中年男难民身旁,一切按事先布置好的去做。

    阿祥把自己老家的地点一清二楚地写在纸上,交给其中一名男难民,告诉他们自己的村庄叫玉溪村,地域偏僻,人烟稀少,因为山路崎岖,只有荒地,一切看老天爷赏饭吃,干旱的年头,种下的农作物便会颗粒无收,年成好的,温饱绰绰有余。

    那里有几间破旧的瓦屋,锅碗瓢盆,稻草,被褥都准备好了,吃的,用的,可以用一个月左右。

    先有落脚的地方,再想办法谋生,正月份即将过去,等天气暖和起来,大家就可以开荒种地,人烟稀少,可以集体耕种,趁着春季的到来,好好把握,种些瓜果,豆类,定能温饱。

    几名中年男难民,感激不尽,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无家可归,如今大家有缘聚在一起,就一起再耕种生活,相信大家一定会熬过,这段苦难的日子。

    由于难民人数有几十人之多,黎叔吩咐两拨难民,分别从陈家后院东侧门和北侧山离开。

    东北两侧门旁边的箩筐里,有黎叔提前准备好的火把和火柴,难民们走出去,拿起火把和火柴,离陈家远些再把火把点上,继续前行,等天亮的时候就能到达目的地。

    黎叔和阿祥送走难民,因为找不到世杰少爷被关押的地方,心里无比失落,只能另想办法。

    黎叔和阿祥回到为大奶奶念经超度的后院,难民们的离开,瞬间变得冷冷清清。

    莫道士和他的三名同伴,仍旧念着经,敲着锣,打着鼓,唢呐声,响彻寒冷的夜空。

    黎叔看着时间到了,从口袋里拿出方宛如昨天给的银票,在莫道士耳旁轻声告诉他,为大老爷和大奶奶超度的时间到了,便把银票递给莫道士,莫道士瞧着眼前丰厚的收入,心里乐开了花。

    黎叔叮嘱他和同伙,保守今晚的秘密,收拾东西快速离开,若有人问起今晚之事,一概否认。

    黎叔再从口袋里,掏出些银两做为封口费,莫道士瞧着眼前的利益,欣喜答应。

    黎叔和阿祥清理好后院,各自回自己住处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