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年代了,动手之前还得摆个起手式,简直是丢练家子的脸。

    但是等陈老头以起手式的姿势把枪一拔,高毅只想说666。

    举手,起身,后退,痛快一点,该说什么说什么。

    “老爷子,误会,真的是误会!”

    高毅后退了两步,双手没有举过头顶,只是掌心向外对着陈老头,一脸诚恳的道:“大家都是练形意的,我是练拳出身,不是杀手,所以才让人送来跟您老学两下,真不是找茬,更不是踢馆。”

    后退到了五步之外,高毅这才停下脚步,道:“要不我给您练两手?”

    陈老头一脸阴沉的道:“在我跟前玩这个,你还……”

    高毅缓缓的,以特别慢的速度摆了个起手式,然后他特别缓慢的转身,右手慢动作回放式的下砸,左拳掏。

    就一下,起手式接披挂接黑炮锤,缺了個垫步,这一套连招应该是用步法进身打的,但高毅这不是怕一进就该吃子弹了,所以没敢动。

    就是陈老头刚才做的动作该接但是没接的下一式,练拳时用的架子,也就是俗称的套路,但是真动手的时候不用。

    不过陈老头一看肯定知道怎么回事。

    果然,陈老头两眼都瞪直了,然后他怔怔的看着高毅,道:“拳如炮形龙裹身……”

    高毅立刻接道:“遇敌好似火烧身!”

    陈老头把枪收了起来,一脸惊疑的道:“胯打阴阳左右便!”

    “两足交换任自然。”

    “左右进取宜剑劲!”

    “得心应手敌自翻。”

    陈老头右手一翻,手枪不着痕迹的藏回了腰间,然后他瞪着高毅道:“你这拳歌哪里学来的?”

    “家传的!”

    “家传?你姓什么?”

    “高!高低的高。”

    “嘶……”

    陈老头倒吸一口冷气,然后他极度愕然的道:“你你你家传的?那伱爹叫什么?不对,你爷爷叫什么?”

    “高英山。”

    陈老头双目圆睁,愣愣的打量了高毅一番后,突然道:“我的老天爷,这,这,你太爷爷名讳是?”

    高毅想了一下,他稍微回忆了一下之后才道:“高顺全。”

    陈老头双手一砸,大声道:“哎呀,祖师爷在上,你是我师侄啊。”

    就知道有关系,但是没想到关系这么近,高毅不由嘴一张,道:“啊?”

    陈老头极是激动的道:“你等着,你等一会儿,你别走啊!”

    高毅站在了原地,陈老头急匆匆的从他身边跑了过去,但是很快,陈老头又拿着一本薄薄的簿子走了进来。

    “你看,你看!”

    陈老头翻开了簿子,往开一拉,变成了长长的一块宣纸,宣纸颜色已经微微有些发黄了,上面用毛笔写的像是族谱一样的谱系图。

    陈老头指着一个名字激动的道:“你看,你太爷爷高顺全,你爷爷高英山,这边,这边。”

    陈老头指向了一个叫康云的名字,激动的道:“我师爷康云,我师父刘继堂,我的名字在这儿,我叫陈广信,咱们是一脉两支的同门啊!”

    高毅有些吃惊,但是呢,其实也不是太吃惊。

    练形意拳的就那么点人,系出名门,得了真传的更是就那么几个,只要顺着师承往上捋,最后都得是同门。

    当然,前提是得了真传的那种传人,从网上看个视频自己练的肯定论不到根上。

    高英山的名字下面没有传承,而陈广信的名字下面,也没有传承。

    高毅的太爷爷和陈广信的师爷是同一个师父,虽然远隔万里,但是真往上论的话,那还真是师兄弟。

    这辈分顺下来,陈广信和高毅他爹是一辈儿的。

    高毅立刻道:“师伯!”

    陈广信长叹一声,万分感慨道:“真没想到,竟然能在这儿遇到一个师侄,还真是同门,你……”

    论交情结束了,陈广信打量了高毅一眼,随即很是不解的道:“你怎么当杀手了?”

    “我……呃,巧合吧。”

    陈广信脸色一板,道:“换了别人,我肯定提也不提,但你既然真是我师侄,那我就得说一句了,怎么,你是遇到了什么难事不得不干这一行?”

    高毅面有难色,低声道:“不知道怎么说,但确实是遇到了大难,最后没办法就入这行了。”

    虽然是初见,但陈广信此刻确实是关心高毅,他打量了高毅一眼,犹豫了片刻后,低声道:“师侄啊,关系咱们先不论,我就问你……你还能脱身吗?”

    高毅想了想,道:“能,应该能吧。”

    陈广信低声道:“我师父当年是军统的,最后都败退到了岛上,我师父60年退役,他无儿无女,而我父母双亡,他看我孤苦无依就收我为儿徒,那一年我十三岁。”

    看了看高毅,陈广信继续道:“我师父当了二十年特工,在美国人手下又训练了几年,一直干的就是暗杀的事,所以他教我的,也就是这些东西,1970年我去了南洋,打拼了十几年,最后一无所有偷渡到了英国,实在是没办法了,我也只能靠这双拳头讨碗饭吃,但是……”

    陈广信又掏出了他的手枪,低声道:“但是这年头终究还是得靠这个!现在谁还跟你动拳头?谁还跟你动刀子?”

    高毅深有同感,他点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

    陈广信叹了口气,再把枪收了起来,道:“咱们一脉两支的同门,我大你一辈,也就倚老卖老说句话,你……可别让人卖了都不知道啊!”

    现在高毅是真心感激陈广信了。

    陈广信继续道:“我当杀手,那是除了这个真不知道能干什么,但是现在什么年代了,你但凡能找个活儿干也不至于当杀手啊!”

    高毅低声道:“谢谢师伯,我……”

    陈广信急忙打断高毅,低声道:“尤其是鬼佬更不能轻易相信!他看中你身手没错,可是你想想,你就算能得手,可你跑的掉吗?我在鬼佬身上吃亏可太多了,送你来那个鬼佬可是个中间人,这帮人就是把你当耗材用的,你知道耗材什么意思吗?你知道她他们给我送了多少学生,现在还有几个活着的吗?”

    陈广信是好意,高毅能感受的到。

    但是现在高毅能说什么,他说我不干了,这也不可能啊。

    思索了片刻,高毅低声道:“师伯,我知道耗材是什么意思,也知道鬼佬不能轻信,不过你别担心,我不是耗材。”

    陈广信低声叹道:“我再多说一句,凡是需要送到这里让我教格斗的,那都是遇到了没办法用枪解决的问题,真是自己人,不会送给我这个外人教,话我只能说到这里,剩下的你自己想吧。”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陈广信已经仁至义尽了,他不能再劝高毅了。

    “谢谢师伯,我知道怎么做了,这次的买卖能做我就做,不能做我就直接退了。”

    看高毅说的郑重,陈广信点了点头,反正话说到这份上也就行了,再多说,万一高毅反手把他给卖了也是麻烦。

    交浅言深是大忌,陈广信是真的看高毅有一身功夫,又真的是同门师侄才说这些,否则他吃饱了撑的管这些闲事。

    高毅看着陈广信不说话了,随即道:“师伯,不如你教教我怎么玩枪吧。”

    陈广信眉毛一挑,道:“玩枪?行吧,你这拳在我这儿没练头了,你比我强,强多了,那我就教教你压箱底的功夫,这枪,尤其是杀手的枪,那可和别人不一样。”

    高毅兴奋道:“有什么不一样?”

    “藏,出,打,全都不一样,这用枪的两大派是一明一暗,这明枪一是军,二是警,这个你能明白吧。”

    “明白,就直接挎身上亮在外面。”

    陈广信拍了拍自己的腰,道:“这暗枪呢,一是特,二是匪,反正打暗枪的肯定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路数,所以首要就是藏,然后出枪就打,不能瞄,来不及瞄,也不用瞄,讲究的就是一个枪出即打,打必中,中必要害,这些看着简单,但是得练。”

    “我练,我好好练,师伯,这怎么练……”

    陈广信说的兴趣正浓,高毅听的正兴奋,可外面却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高毅被打断了,他和陈广信一同看向了门外。

    肖恩跑来了,他看高毅注意到了他,随即招手道:“出来一下,有些话跟你说。”

    肖恩的声音有些惶急,高毅愣了一下,他随即对着陈广信道:“师伯,我去一下。”

    陈广信微微一怔,低声道:“去吧,你小心。”

    高毅不觉得是肖恩要害他,所以他急匆匆的出了门,走到了肖恩身前。

    “你怎么又回来了?”

    肖恩一脸的无奈,低声道:“目标出问题了,任务取消,你可以好好学习了。”

    “什么意思?”

    肖恩摊手,低声道:“就在四十分钟之前,有人在暗网悬赏亨利.拉贝尔。”

    “亨利是谁?”

    “亨利.拉贝尔就是迪索的头号手下,迪索洗白之后把黑道生意交给了亨利,亨利现在也要洗白,所以他要举办一次慈善晚宴,但是有人悬赏干掉亨利,而亨利当然也能上暗网,所以亨利得到消息后决定取消在巴黎的慈善晚宴。”

    把手放在了额头上,按了片刻后,肖恩放下了手,低声道:“所以,机会没了。”

    打草惊蛇,这就是打草惊蛇。

    高毅沉默片刻,同样满是无奈的道:“完全没机会了吗?”

    肖恩摊了下手,道:“慈善晚宴依然举办,但是时间提前到了明天,举办地点改在了亨利的城堡内,而且不确定迪索是否出席,所以,理论上有机会,但实际上,这就是没有任何机会了。”

    说完后,肖恩无奈笑了笑,道:“我们或者换目标,或者另找机会,但就是这样了,没办法。”

    高毅思索了片刻,道:“理论上的机会不也还是机会吗,至少,我们得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