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云舒面容惊疑,“我从不知道这还有条暗道……”

    说着两人看向四周,白茫茫一片,连密道入口在哪儿都不知,这要是一寸寸搜寻,估摸得搜到天亮。

    就在此时,观云舒忽的感知到什么,冷冷朝看向距两人百步之遥的一颗树,而后从取出一颗飞针,屈指轻弹。

    飞针无声无息射向树冠,只听‘叮’的清脆声响,一个人影从树上径直栽下来,不过此人显然也是高手,在空中便调整好身形,双足落地,姿态潇洒……只是一本小册子也落进雪里,依稀可见《后宫秘史》四个大字。

    此人一落地,不先躲起来防备暗器,反而先是一扑抓起《后宫秘史》,而后才抬起脸,神情震怒,“何方宵小!?他娘的敢射……”

    赵无眠满头黑线,从雪里站起身。

    “……射的好啊!”楚长东当即由怒转喜,赔笑道:“我本以为少剑主只是刀法通神,却不曾想还有这么一手强横刁钻的暗器,若是蜀地唐门见了少剑主这手,怕不是要当场分家……”

    观云舒也站起身,倒是明白了楚长东此前为何要护着赵无眠,原来是剑宗之人啊。

    “观上僧也在啊,瞧这样模样,原来您也是少剑主的红颜……”

    话音未落,又是一枚飞针咻得射来。

    楚长东神色大骇,连忙抬起手中剑鞘格挡,便又是‘叮’的脆响。

    观云舒神色极冷,缓缓放下小手。

    赵无眠轻轻抬手,“你怎么在这儿?”

    楚长东抹了把额上细汗,心有余悸看了观云舒一眼,暗道少剑主连这等凶悍的女人都能收作红颜,真乃楷模。

    他把《后宫秘史》在自己的腿上拍了拍,震掉其上积雪,而后用剑鞘指了一个方向,“我自知少剑主想跟踪叶万仓,于是提前帮少主来踩点。”

    说罢,他起身一跃,来至一处平平无奇的空地前,抬手抓起一块白布,语气稍显自豪,“密道入口便是此处。”

    赵无眠略显惊讶,楚长东还挺会来事儿,这等人才放到平阳当分舵主都算屈才了。

    过去打眼一瞧,一块厚不知几指的石门铺在地上。

    “我一路尾随叶万仓来到此地,他明显是和人约好了时间,在此地等了小半时辰石门才打开,所以应当没什么暗号。”楚长东摸着小巴,回忆少许,才道:“但我唯恐暴露,没敢进去,便一直在此地等候少剑主。”

    赵无眠伸手按了按石门,极为厚实粗糙的触感传来,想来用蛮力难以打破。

    他微微颔首,“有劳楚舵主了,还发现了什么?”

    “接应叶万仓的人,不止一个。”楚长东严肃起来,身为分舵舵主,自知在凤凰山上有这么一处密道意味着什么,他看向观云舒,“观上僧,你们小西天内部……应当是出了大问题。”

    观云舒沉默不语,细作居然不止一人……小西天究竟被冬燕渗透了多少人?

    “可有看清他们的面容?”赵无眠问。

    “只听见了不止一個人的声音,嗯……”楚长东微微摇头,而后神色又古怪起来,“上来就是一句‘他娘的,敢坏我们的好事’,明显是在骂少剑主,我当即就想冲上去拿剑砍了他们,不过为了大局,我才忍辱……”

    “停停停。”赵无眠揉了揉眉心,“再没其他的了?”

    楚长东摇头,而后看向观云舒,“这石门我方才试过,只能从内部打开,若想凭借蛮力……单凭我破不开,不过倘若把洞玄大师叫过来估摸可以。”

    洞玄乃是沟通天地之桥的高手,自然不会被区区石门拦住。

    观云舒平复心情,淡淡摇头,“我们是要将细作一网打尽,而破了密道,动静太大,只会打草惊蛇,让他们更加小心,不漏马脚。”

    “那在此地等着?”楚长东琢磨少许,又提议道:“等叶万仓出来,我们三人合力将其擒住,不就是枪魁徒弟吗?我早就想会他一会了。”

    赵无眠也是摇头否决,“杀了他,抓不着细作,不一样是打草惊蛇?你能确保从他口中审问出细作的身份?”

    “叶万仓好歹也是枪魁徒弟,混了二十多年江湖,也是一条汉子……估摸审问不出什么。”楚长东眉梢紧紧蹙起,“那我们就拿他们一点办法没有?就没有一个能把他们全部引出来的法子?”

    观云舒闭口不语。

    “想引蛇出洞,要看他们想要什么?”赵无眠沉吟少许,又想起了方才在小西天时那些和尚的闲谈。

    倘若是细作潜移默化给他们灌输把真珠舍利宝幢用来为太子祛毒,就能成为国教的观念,目的是什么?

    赵无眠让自己冷静下来,细细在脑海中梳理着来龙去脉。

    十天前谣言在小西天流传,而那时候太子刚昏迷不久,朝中为此封锁消息,铁罗刹则暗中护佑洛朝烟回京,苏青绮启程赶往秦风寨接应,而自己那时候,想必也是不远万里赶到秦风寨附近,而后在那里暴毙……背后下毒之人勾结戎族,想绑走洛朝烟,大败后才将此事宣告于天下。

    小西天的谣言定然与朝中那人有关,明显早有布置,他是图什么呢?小西天有什么是他所需要的?

    真珠舍利宝幢。

    又或者说,是为了不让真珠舍利宝幢落入太子之手,以防解毒。

    细作归属冬燕,而冬燕可以确定就是背后那人的势力。

    赵无眠忽的看向楚长东,问道:“你在小西天待了这么久,可有听闻朝中派人求取真珠舍利宝幢为太子解毒的消息?”

    楚长东摊手道:“我又不是小西天高层,洞玄大师也不可能透露这等事给我。”

    观云舒也是摇头,她才刚回小西天,这种事还没打听,只是笃定道:“小西天不问政事,不可能借出真珠舍利宝幢。”

    “一般是不会借。”赵无眠摇摇头,而后沉声道:

    “只是放出谣言后,小西天拿那群老赖显然没法子,倘若此时朝中使者拜访小西天,动用权势助小西天解此危机,而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以取代武功山成为‘国教’的条件,求取真珠舍利宝幢为太子解毒……洞玄大师是否会心动?”

    观云舒回首略显错愕地望着赵无眠。

    成为国教的条件对于江湖门派的诱惑力是绝对的,就连洞玄大师此前都说,‘修佛归修佛,世俗归世俗,缺一不可,否则便是自欺欺人,故作清高。’

    赵无眠举起三根手指,“帮小西天解决此次危机乃是恩,封小西天为国教乃是利,为太子解毒乃是忠……恩利忠均占,恐怕没人会不心动。”

    楚长东也是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嘶~这不就是白捡的机遇吗?小西天建派快千年,兴盛过,也曾落入低谷过,此刻只要把真珠舍利宝幢借出去,至少也能保其百年昌盛。”

    赵无眠轻轻摊手,“小西天倘若在洞玄大师这一代成为国教,他定然名留青史,如果我是洞玄大师,估摸也拒绝不了此等诱惑……但这天底下当真有送上门的好事?这件事乃是冬燕一手操作,他们给太子下毒,怎么可能让小西天把毒给解了?”

    观云舒沉默片刻,才低声道:“朝廷派来小西天求取真珠舍利宝幢的使者……已经全部被冬燕替换了?”

    楚长东闻听此言,忽的感觉头皮有些发麻,冷汗浸湿后背。

    “倘若小西天真的借出了真珠舍利宝幢,那便是为他人做了嫁衣,冬燕既得了九钟,又能确保太子中毒不解。”赵无眠望向小西天的琉璃宝塔,低声道:“洞玄大师定然会跟着同去,说不得,就连他也会惨遭暗算。”

    观云舒抬眼望着赵无眠的侧脸,抿嘴不语,倘若没有赵无眠,小西天是否便要就此一落千丈?

    “不过还有两种可能,第一,洞玄大师就是细作,”赵无眠又伸出两根手指,然后弯下一根,笑了下,“第二,我猜错了,他们压根就不是为了九钟。”

    说罢,赵无眠忽的拿出小瓷瓶,根据小甲虫的动静算了下叶万仓的方位,而后道:

    “这些都是我的猜测,没有证据,做不得真,但这处密道内一定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来都来了,此刻自然不能空手回去……叶万仓估摸快出来了,我有个法子能潜入进去,风险有点大,还需楚舵主受点皮肉之苦。”

    楚长东拍拍胸脯,“江湖人哪有怕疼的,有此等经历,我老楚也算是和少剑主在刀枪里滚过了,以后和老友喝酒也是多了个谈资!”

    观云舒依旧望着赵无眠的侧脸,却是在想,其实还有第三种可能。

    使者并未被冬燕掉包,冬燕的手未必能伸这么长,冬燕可能只是想半路截杀……所以倘若小西天因此就将使者拒之门外,亦或是当场砍杀,那小西天便只能破釜沉舟,跟着赵无眠走‘女帝派’这条路。

    而赵无眠并没有说这第三种可能,或许是存了想将小西天争取为‘女帝派’的想法。

    观云舒不说谎话,也极为厌恶别人对她说谎……她不清楚这算不算赵无眠对她说谎,不过她却乐于其中。

    毕竟如今倘若逼她做出选择,看在赵无眠的份上,她心底一定是更倾向于‘女帝派’。

    而后她却是发现,赵无眠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我刻意隐瞒,你不生气?’

    观云舒微微一愣,而后不知为何别过视线,竟是有些不敢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