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陀山的风变得森冷了几分。

    杨戬不怒自威,森森寒意从他的身上散发而出。

    皇帝大还是佛祖大。

    这是前世当中,一个在讨论华夏宗教时,非常经典的哲学问题。

    皇帝大,那就是对心中宗教信仰的不忠。

    佛祖大,那就是对皇帝的不忠。

    前者枉为信徒,后者那便是历史上几次灭佛运动。(灭佛运动的原因很复杂,不单单是大小的问题。)

    观世音菩萨沉默,双目看着杨戬,似乎想要从眼前这位司法天神的身上,看出与以往的不同来。

    然而纵然观音大士的名声响彻整个三界,在三界之中,就算是玉帝也要给她三份薄面。

    可眼前的杨戬,似乎就连丝毫的退让之心都没有。

    气息牢牢的锁定在了红孩儿的身上。

    玉帝大还是佛祖大……

    这个问题在观音菩萨看来已经问的很隐晦了。

    实际就是说,难道佛家之人就特殊,佛家之人就不用遵守天条吗?

    如果不容,那是不是就说明,佛祖比玉帝大?

    “阿弥陀佛……”

    观音菩萨声音依旧平淡,却是解释起来:“玉帝乃是三界共主,三界至尊,只是我等佛家修行之人,于三界之中悠然世外,想来这这一点二郎真君也是清楚的。”

    “我清不清楚不重要。”

    杨戬声音冷冽:“杨戬身为玉帝亲自敕封司法天神,执掌天条,菩萨承认玉帝是三界主宰就好,红孩儿今日杨戬必须带走!”

    观音菩萨皱起三分眉头:“二郎真君此举,可经玉帝同意?”

    “未经。”

    杨戬实话实说。

    “既然未经玉帝同意,二郎真君前来这珞珈山缉拿贫僧座下善财童子,不觉得僭越吗?”

    看的出来,观音菩萨心中已经有了三分火气。

    谁说佛家修行之人就没有火气?

    我佛尚有狮子吼。

    “僭越?”

    杨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面露冷笑:“怎么,难道在菩萨看来,佛门圣地,便是法外之地,天条律法管束不到吗?”

    杨戬顿了顿,又扫视了一眼,周围之间出现的诸多在这普陀山修炼的佛陀:“还是说,菩萨想要包庇罪仙,暴力抗法了?”

    “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二郎真君如此伶牙俐齿的一面。”

    观世音菩萨脸色微变,似乎极为纠结一般。

    “孰轻孰重,还请菩萨自己定夺吧。”

    杨戬语气淡淡:“是现在让杨戬带走红孩儿一人,还是将这珞珈山漫天佛陀,包括菩萨本人一同收押,全看菩萨怎么决定了。”

    杨戬一人面对漫天佛陀,语气平淡,面容平静。

    就连一身气息也仅仅只是针对红孩儿一人。

    然而口中所说的话。

    是个人都能听的出来,这是完全未将这珞珈山上的一切,包括观世音菩萨给放在眼里。

    这一瞬间,原本风和日丽东德普陀山,瞬间阴云密布。

    杨戬的真繁华,似乎是点了火药桶,引来了无数在普陀山修行佛陀的怒火。

    “二郎神,我是佛家的人,你一个玉帝跟前的狗,也配拿我?”

    一直隐忍的红孩儿此时大喝一声,原本合十的双手,这一刻却是祭出了三叉火尖枪,指向杨戬。

    而观音菩萨并未出言阻止。

    周围佛陀也在这一刻围了上来。

    “看来菩萨,做了一个不聪明的选择。”

    杨戬语气中似乎带着几分遗憾。

    阿弥陀佛。”

    观音菩萨口中一声佛号。

    却是身形后退,离开了这是非的中心。

    杨戬扫了一眼,周围的佛陀,以及对自己怒目而视的红孩儿。

    倒也没有急着动手,而是语气淡然:“牛圣婴,你要是束手就擒随我受审,倒也不是不能留你性命,可若是再加上一条抗法不尊,就算是加上你爹的牛头,也不够砍的。”

    “哼!还想砍我父王的头颅,二郎神,你太高看你自己了!”

    红孩儿大怒,提枪就向杨戬刺去。

    与此同时,后边数十名修为高深的佛陀在这一刻对杨戬一同动手。

    佛光普照,仿若佛陀降魔一般壮观。

    “呼……”

    杨戬呼出一口浊气。

    “咯吱……”

    手腕骨节劈啪作响。

    “也好。”

    杨戬语气淡然。

    红孩儿速度极快,三叉火尖枪已经是近在眼前。

    “砰!”

    这一瞬,一声闷响。

    只见杨戬左手伸出。

    一把抓住红孩儿三叉火尖枪枪头。

    在这一瞬间,那火尖枪再难进分毫。

    红孩儿大惊。

    他的本事他自己是清楚的。

    虽说最大的依仗是三昧真火,可就这样被人直接用肉掌抓住枪矛寸进不得。

    这……就算是当年那只猴子都做不到。

    “砰!”

    杨戬抬起一脚,踹翻一攻上前来的佛陀,这一脚很重。

    只见那佛陀胸口塌陷,一口鲜血喷涌,倒飞出去,即便不死,修为也废了大半。

    红孩儿在这一刻催动全身法力,想要将火尖枪从杨戬手中拔出。

    可没有半分作用。

    却见杨戬左手用力三叉火尖枪的枪头,瞬间如同铁皮一般在手中变形,沦为废铁。

    红孩儿甚至还能看到杨戬脸上那莫名的笑意。

    这位司法天神根本就未将他放在眼里。

    红孩儿见识不了,放弃那火尖枪,迅速与杨戬拉开距离。

    与此同时数十名佛陀,见同伴重伤。

    压抑不住怒气,同时向杨戬杀来。

    集数十人佛力,这一刻,一数十丈见方的巨大万字符散发着金色的佛光向杨戬笼罩而来。

    这一瞬间,就连脚下的大地都在寸寸碎裂。

    珞珈山上的人,虽然远不如,那大雷音寺内的三千佛陀。

    可终究也是实力高强的佛修。

    数十人之力。

    不可小觑。

    可下一瞬间。

    “砰!”

    一声巨响。

    只见杨戬一拳轰出。

    与那万字符对撞。

    刹那间万字符崩碎,珞珈山之上能量激荡,将原本风景锦绣的珞珈山弄的一片狼藉。

    完全没有了半分佛家圣地的样子。

    在能量冲击之下。

    那数十名佛陀一同倒飞出去,鲜血狂喷,与之前那一人一样,即便不死,一身修为也废了大半。

    “乖乖交人就好了,何必呢。”

    杨戬语气疑惑。

    目光再一次看向,已经有些傻眼的红孩儿:“牛圣婴,你怎么看?”

    红孩儿自然听过杨戬的威名。

    天界强者,在这三界之内罕有敌手。

    可就他老爹来说,二郎神的本事是不弱,可他爹也不差,就单论二人的本事就算是打上个几天几夜,也谁也奈何不了谁。

    自己的三昧真火,当年能差点烧死孙悟空,他二郎神未必就比孙悟空更厉害。

    用三昧真火未必不行。

    可是现在,红孩儿原本的想法有些动摇了。

    这二郎神似乎比传闻中要厉害多了啊。

    “哼!二郎神让你尝尝昔日圣婴大王的厉害!”

    红孩儿怒吼一声,随后拍了拍嘴巴,口中“哇哇……”几声,一大股赤红色的烈焰从他红孩儿口中喷涌而出。

    无尽的烈焰,散发着炽热的温度。

    与那太上老君的炉子丝毫不差。

    只可惜……

    “萤火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

    杨戬语气淡淡,声音与人都淹没在那烈焰之中。

    这一刻杨戬被三昧真火所笼罩。

    “好!”

    红孩儿面露喜色。

    可下一秒。

    那烈焰就如同被什么东西所吸引一般,迅速缩小。

    不过眨眼的功夫,就见杨戬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而那三昧真火在杨戬的手中已经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火球。

    “就这?”

    杨戬询问。

    “啊?”

    红孩儿难以置信,徒手接三昧真火?

    还没等红孩儿反应过来,下一瞬,杨戬就已经出现在他面前。

    “砰!”

    一拳打在红孩儿的肚子上。

    “啊!”

    红孩儿张口惨叫一声。

    随后,只见杨戬手中那三昧真火的火球对准红孩儿的嘴巴就塞了进去,其后还用手掌堵住。

    “吃了吧。”

    杨戬声音淡淡。

    三昧真火在红孩儿体内横冲直闯。

    从嘴巴,到胃里,再到下面的肠子。

    炽烈的灼热让即便能口吐三昧真火的红孩儿这一瞬间也极为痛苦。

    在杨戬的手中剧烈挣扎。

    红孩儿能口吐三昧真火是不假,可这不代表他全身都不怕三昧真火啊。

    几个呼吸之后,红孩儿双目暗淡,唇齿微张,一股黑烟冒出。

    死是死不了,但折腾也折腾不起来了。

    三昧真火和三昧真火是不同的。

    就红孩儿这种程度,烧一烧孙悟空的猴毛也就算了。

    想要烧杨戬这种身具火神祝融内丹的人。

    进补都差点意思。

    杨戬将红孩儿拎在手里。

    扫了一眼周围聚集而来更多的佛陀。

    眼中尽是不屑。

    他们的眼中只有震撼和不甘,而没有战意。

    “二郎真君真的要这么走了吗?”

    观世音菩萨再次出现,对杨戬的语气森冷了许多。

    “罪仙已经抓到,杨戬此刻不走,难道菩萨也要下场赐教吗?”

    杨戬语气淡淡,扫了一眼那些受伤的佛陀,有些已经死了,有些重伤:“还是菩萨想要杨戬治珞珈山,包庇抗法之罪,把这些人都收押了呢?”

    观音菩萨没再说话,可胸口剧烈起伏,显然纵使佛家修身养性的法门高深,可杨戬这种上人道场抓人,打伤打死信徒,毁坏道场的行为。

    让人很难能够忍住。

    “罢了!”

    观音最后道了一句。

    杨戬微微一笑,拎着已经昏迷的红孩儿向珞珈山之外离去。

    “二郎真君。”

    忽然身后传来观世音菩萨的声音:“贫僧告知真君一句,此事至此仅仅只是开始,往后诸多祸端,还请真君周知。”

    “呵……”

    杨戬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多谢菩萨提醒,杨戬当然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也请菩萨明白。”

    说完杨戬离开。

    观音看着天空中杨戬的背影。

    双目之中满是怒意。

    可连带着还有几分意味不明在其中。

    似乎对于这一切,她早就了然几分。

    ……

    “二爷,这红孩儿不押回天庭吗?”

    梅山老四对杨戬询问。

    “不,直接押往灌江口,对于红孩儿的罪状要尽快落实,免得夜长梦多。”

    杨戬对麾下几人吩咐。

    “是。”

    几人领命。

    刚才在珞珈山上的一幕,梅山兄弟和八千天兵全部都看在眼里。

    抓了红孩儿,打死打伤诸多佛陀,那珞珈山圣地几乎毁于一旦。

    这件事现在绝对不仅仅只是一个红孩儿那么简单。

    已经能够想象,当玉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是怎样的情景。

    佛道两家又会是怎样的一番风波。

    尤其是这红孩儿是牛魔王和铁扇公主的儿子。

    牛魔王,妖族霸主,举足轻重的人物。

    铁扇公主,于地仙之中也是颇具威望的存在。

    杨戬现在要法办他们的独子。

    这场风波绝对是震天动地,绝对不会小了。

    可转念一想。

    红孩儿残害百万凡人,在钻石头号山欺压当地土地山神,不将世间生灵放在眼里,不将天庭放在眼里。

    还抢夺进贡给王母的寿礼。

    如此大胆狂逆之辈。

    若不加以惩治。

    世间公义何在?

    天庭威严何在?

    还有公义吗?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就如同之前二郎真君所问的那样。

    这三界还是不是玉皇大帝的三界。

    想到这里,梅山兄弟,以及众多天兵的心中也就坚定下来。

    要以法治天下,首先执法者便要将法治精神铭刻在心。

    杨戬在接任司法天神之后。

    首先就开始在两司之内进行基础的普法教育。

    以天条为号,以公义为令。

    ……

    杨戬当然知道,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会在三界带来轩然大波。

    也当然明白,会给佛道两家带来怎样的摩擦和后果。

    他同样知道,当玉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会给自己怎样的压力。

    但是杨戬更加明白。

    他太需要一个由头了。

    这三界之内,数千年,乃至上万年的乱局,本质并非是下界妖魔横行人心不古。

    根源都来源于三界最上层。

    上梁不正下梁歪。

    但是整治上层,杨戬需要一个由头,拔出萝卜带出泥。

    观音菩萨说的没错。

    这就是一个开始。

    至于各方面的压力。

    真君神殿内,杨戬手持天条总纲。

    他真的很佩服当年制定天条的上古天帝。

    第三条便是。

    执法之人,当独立处之,不受各方何人何事所干扰。

    这就是……

    现代司法概念中的——司法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