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顺着雪地向深蔓延。

    但一无所获。

    他找不到少女的气息,甚至连饕餮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一人一兽好像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恍若幻象。

    宴祁安的心脏渐渐冷却,他感受不到她存在的痕迹了。

    哪怕一滴血液。

    什么都没留下。

    “宁宁...”

    少年失魂落魄地跪在雪地里,他的手上沾满了融化的雪水。

    垂下的长发模糊了少年的表情。

    他好恨。

    恨自己愚蠢,恨自己自大。

    他他也平等的憎恶自己,厌恶每一个活着的生命。

    该死...

    他该死。

    所有人都该死。

    凭什么死的是宁宁,而不是...

    那些还活着的人。

    “轰隆隆!”

    天上雷声阵阵,无数的魔气正在聚拢,环绕,悄无声息地缠上在场每一个人的脖颈。

    天昏地暗,狂风乍起,连白雪的颜色都模糊不清。

    铺天盖地的魔气在空气中翻腾,躁动,透露出无限的恶意。

    “宴祁安你疯了!”

    “该死...你在做什么!宴祁安!”

    万焰盟主和飞仙门主尖叫起来。

    他们刚刚从那个饕餮的口中逃出来,居然忘记了宴祁安的存在。

    魔神的力量——

    若是没有十方福地的存在,得知宴祁安继承魔神之力的时候他们应该感到五雷轰顶!

    最大的威胁。

    魔族。

    宴祁安眼眶中涌出的泪水落在雪地上,融化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坑。

    魔尊杀了,宁宁死了。

    他还活着,岂不是最大的痛苦。

    好想死好想死好想死...

    好想带着所有人一起死。

    这个世界本来就虚伪又恶心,倘若宁熹元没有出现,他迟早会毁了这个给他带来苦难屈辱的世界。

    现在只是...

    只是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而已。

    他听到了那边焦急的声音,到最后演变成咒骂。

    那又如何,这辈子骂他的人还少吗?

    可忽然,魔气又全部散开。

    不少人大口喘着粗气,无法从方才那种压迫感中解放出来。

    毫不怀疑,刚才宴祁安就是要杀了他们。

    至于为什么没动手...

    为什么没动手——

    宴祁安忽地笑出了声。

    他好蠢啊。

    这样做的话,宁熹元还在会嘲笑他的吧。

    毕竟当年在玄都国的时候,她就曾嘲笑那个愚蠢的圣女和寨主。

    还有季云清。

    他不想宁熹元嘲笑她,他不要像季云清一样做出让天下人陪葬这种蠢事。

    这么多人去地府,他和宁宁哪里还有单独相处的时间?

    也罢。

    就他一个人足够了。

    “宁宁...宁宁...”

    别丢下我一个人。

    魔气开始回拢,它们疯了一般钻进了宴祁安的身体。

    少年的双眼中隐隐泛着红色,魔气攀上筋脉,覆盖在每一寸皮肤,显得无比恐怖狰狞。

    “不好,他要自爆!”飞仙门主惊叫起来,拔腿往外跑。

    实力超越金仙境,自爆简直就是...

    就是——

    飞仙门主找不到任何一个形容词来形容如此强大的破坏力。

    他们还是逃命吧!

    “宴祁安你冷静点!”

    宁程深大声叫嚷,企图唤回宴祁安的神智。

    还不少人没走。

    他们不是蠢货。

    宁熹元死了,倘若宴祁安也死了。

    那他们怎么办,他们如何对上十方福地那群疯子,哪怕今日逃出去,他们面临的也不过就是被吞噬、被献祭。

    忽地,白色的雪地开始抖动。

    宴祁安愣住了,他死死盯着不断扩大的裂缝,隐秘的期待渐渐升起。

    或许...或许有什么转机呢!

    万众瞩目,裹着黑气的诛神剑窜了上来。

    “啪”一声就掉在宴祁安面前。

    随后,红色的戒指从剑尖掉落,在雪地之中鲜艳无比。

    宴祁安微愣,他伸手,紧紧将戒指攥紧手心,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少女的温度。

    所以还是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吗?

    愣神的瞬间,忽地一缕青烟从远方而来,随风般吹散到宴祁安的周边。

    熟悉又让他厌恶的气息。

    是九幽城的城主。

    风廉。

    恍惚间,他想起男人曾经说过的话。

    ——“日后可来寻吾。”

    -

    “宁宁...”

    “宁宁!”

    黑暗之中,少年的声音逐渐消散,远去。

    她的周边好像一片虚无。

    许多记忆拥挤在脑海之中,但又很快消散。

    她知道,这是神魂消失的表现。

    很快她就会彻彻底底消散,直到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再无她一丝痕迹。

    开心吗?

    这个问题在宁熹元脑海中出现了一瞬,她看着漫长几千年来无数记忆化作点点星光,有瞬间的愣怔。

    还需要想这种愚蠢的问题?

    星星点点的记忆涌到一起,越来越慢,回到最初的时候。

    宁熹元眼前陷入黑暗。

    直到再次睁眼。

    巨大的白色宫殿,滴滴答答到处都是水声,从四周落下的水连成串,如同珠帘般如梦似幻。

    她睁眼时,对面一个粉雕玉砌的小孩也睁开了眼睛。

    宁熹元:“......”

    所以这段回忆是非要这样结束吗?

    那张和自己相似的脸,那颗一模一样的泪痣。

    小孩好奇地打量这个世界,匆忙的脚步声响起。

    一个穿着纯白长裙的女人冲了过来。

    “熹熹!”

    “我的熹熹,你终于活过来了!”

    雨神玄音的脸上满是泪痕。

    宁熹元深吸了口气,嘴角微微上翘。

    她好像以第三者的视角回到了她诞生的时候。

    玄音。

    她有近千年都没再见过这个女人的脸。

    真是晦气。

    宁熹元双手环胸,靠在旁边的玉柱上,并不看眼前的场景。

    小孩儿开口,声音软软的,很甜。

    “阿娘...”

    “阿娘在呢,我的熹熹...”

    玄音抱着小孩,脸上露出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和风廉的孩子还在。

    这是风廉爱过她的证明。

    好久...好久没有听过熹熹叫阿娘了,她太激动了。

    “阿娘,不是熹熹,是熹元...”

    小孩抓着玄音的手,指着旁边石牌上的字。

    漂亮的熹字。

    下面还有一个潦草的“元”。

    元。

    萌芽、开端、第一。

    这是玄音第一个试验品。

    ——

    按照我最近对人外的喜爱程度,番外一定会写人外,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