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停在宁家大门的门口。

    宴祁安垂眸,少女的手机早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掉在他的怀里。

    “宁熹元。”

    清冷的声音中听不出任何情感,略微有些不耐。

    没人应答。

    平稳地呼吸在他身边环绕,宴祁安心底泛起莫名其妙的荒诞。

    睡着了?

    疯子。

    宴家倒台后,出行的轮椅变成了所有人口中的耻辱,他们肆意攻击他的双腿想要将他踩进泥里。

    只有疯子才将他的轮椅当作代步工具。

    宴祁安的思绪飘远,但他敏锐听到别墅门内有走动的声音。

    “宁熹元,醒醒。”

    “来人了!”

    他伸手晃动少女的胳膊,一只手狠狠扇在他的手背上。

    红了一片。

    “闭嘴!”刚刚睡醒的少女恶狠狠的警告。

    然后下一秒,就响起了宁程深暴怒的声音。

    “逆女!”宁程深看到这一幕,目眦欲裂,双眼通红。

    脖颈上青筋狰狞。

    他快要被活活气死了。

    “宁熹元!还不滚起来!”宁程深面部表情俨然失控,他深呼吸,“你这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杂种。”

    真是...

    有辱门楣!

    “爸爸,别生气,妹妹还小...”

    “最容易被野男人哄骗,爸爸别生气。”

    宁瑾站在宁程深旁边,故作关心,皱起眉毛。

    宁程深:“还是阿瑾你懂事贴心。”

    他看到宁瑾,心底的气散了几分。

    宁熹元彻底清醒了。

    她要是再不清醒,两个人就要在她面前搭台唱戏了。

    “你算个什么东西,老杂种?”宁熹元微笑着,坐在宴祁安怀里伸了个懒腰,没有丝毫要起来的意思。

    宴祁安嘴角微微上翘。

    宁程深:“你你你你!”

    宁瑾:“妹妹别生气,爸爸也是为了你好。”

    宁熹元:“老头,你结巴?”

    “宁瑾,你吃屎了?”

    两个问句,丝毫不留情面。

    宁程深眼前一黑,他现在想杀人。

    再等等,再等等...

    等到宁熹元嫁到宴家,他必定动手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从来没有人敢这么羞辱他!

    宁瑾脸上青青白白,硬是找不到话来反驳。

    宁熹元说话太糙了。

    说到宴家,宁程深忽然发现一直以来没说话那个少年有些眼熟。

    眼熟...

    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滚出去!从现在开始,我会停掉你所有的卡。”宁程深往后退了一步,恶狠狠道,“你什么时候跪下认错,什么时候让你回家。”

    说罢,宁家的大门狠狠在他面前关上。

    吵闹散去,又剩下宁熹元和宴祁安两个人面面相觑。

    “宁同学,你家到了。”宴祁安不轻不重推了宁熹元一把。

    赶人的意味很明显。

    宁熹元:“你也听到了,回不去了。”

    宴祁安:“......”

    宁熹元屈指弹了弹少年的眉心:“宝贝,回你家。”

    宴祁安眼底的躁意奇迹般的消失了。

    宁熹元虽然是个疯子,说话还挺趁他心意。

    去他家?

    被吓哭了怎么办。

    “快走啊宴子,很累了。”宁熹元重新抱住少年的脖颈,将自己的重量完全压在宴祁安身上。

    宴祁安:“......”

    刚刚摁下去的杀意又起来了。

    他的手指摸过轮椅的扶手。

    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他这个未婚妻,真的很有趣。

    轮椅转了个方向,加速朝着相反的方向行驶。

    宁熹元看着宁家的大门,嘴角的笑容渐渐收拢。

    停了她的卡?

    可笑,宁程深什么时候给过她卡。

    倒是她手中有不少宁氏的股份呢。

    -

    宴家的别墅坐落在老城区。

    轮椅的速度很快,甚至比普通的电车还要快。

    很稳。

    两个人吹了半个小时的风,终于看到了城郊的别墅。

    人烟稀少,像中世纪破旧的城堡,华丽之后蕴含着颓然。

    爬山虎从房顶垂下,几乎出现在每一片房顶。

    杂草丛生。

    像是荒废了很久的样子。

    宁熹元脸上的笑容终于在触及这样的场景后僵硬了。

    说这地方有鬼都很可信。

    “怎么?”

    “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少年的声音传来,不同于在学校的清冷淡漠,这句话喑哑之中夹杂着疯狂和戾气。

    像是蜿蜒丛生的枯草爬满心脏,只让人觉得窒息。

    宁熹元:“废话这么多,快进去。”

    她不怕死。

    所以不怕鬼。

    这个地方至少没有两个蠢货一直在她面前父慈子孝、聒噪吵闹。

    宴祁安冷哼了一声。

    不再说话。

    轮椅一路滑进古堡的大门,穿过荆棘丛生的花园。

    枯黄的草上还有斑驳的血迹。

    乌鸦的叫声始终盘旋在古宅的上方,久久不散。

    宴祁安抬头,他想去看宁熹元的表情。

    却因为坐姿的关系,只能看到少女的下巴。

    清瘦莹白,说不出的骨感。

    至少少女呼吸平稳,并不害怕。

    宴祁安脸上的笑容消失。

    也是。

    疯子怎么会轻易害怕。

    -

    古宅的内部并不如外面上去的那般破旧。

    十分干净整洁。

    宁熹元轻叹了口气,从宴祁安的怀里一跃而起,扑进了客厅柔软宽大的沙发。

    毛毯盖在身上,只露出一个脑袋。

    “我先睡了,你去做饭。”宁熹元闭眼,理所当然。

    使唤一下小可怜,天经地义。

    她对他很感兴趣。

    宴祁安坐在轮椅上,隐藏在阴影中,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但阴郁像是雨天泥土的腥味将人缠绕笼罩。

    宴祁安冷笑。

    真是心大。

    睡他的房子。

    还将他当作什么?

    佣人?司机?厨子?

    好大的胆子。

    少年的声音冰冷讥诮:“宁小姐的脸皮实在让我叹为观止。”

    比城墙还要厚。

    沙发上的身影动了,猛然弹起来。

    宴祁安的手摸紧了腰间的消音枪。

    “辛苦你了,宝贝儿~”

    宁熹元微笑着抛了个飞吻给宴祁安。

    宴祁安:“......”

    可笑。

    他们之间的关系好像没这么好吧。

    少年坐在阴影中很久,他甚至能听到平稳的呼吸声。

    真的...

    睡着了。

    在他身边也能睡着。

    半晌,昏暗中传来一声冷笑。

    少年起身,朝着厨房走去。

    也罢。

    来都来了,多留他一段时间。

    天色渐暗,古宅内的灯光昏黄,很快有了饭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