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植无法推断出石谱、崔野和面具少女各自的目的。

    但被这三个人夹在中间,他知道自己要表现出来的绝对不是睿智,反而该是贪婪。

    因为,睿智只会让人加重对你的提防,而贪婪才会让人觉得你很好控制。

    想到这里,庄植的脸色便纠结了起来:“石叔……山老爷可不好对付,二十两是不少,但是……”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啊?”

    石谱显然是没想到庄植会嫌少,愣了一下后,突然就笑了起来:“臭小子,居然还和叔讨起价来了,行吧,叔再给你加五两,这总成了吧?”

    “三十两!”庄植仰了仰头,并不吃这一套:“石叔也看到了我的本事,少于三十两,这事儿我可不干的。”

    石谱的脸上露出苦笑,但心里却是松出一口气:“好好好,三十两就三十两!但既然你应了这活儿,有件事情就需要你来做了。”

    贪心的人,他并不讨厌。

    价格谈妥后,自然就开始进入正题。

    庄植点了点头:“石叔请说。”

    “好。”

    石谱便开始说起计划:“我们预计,今天晚上山老爷还会再来!所以,晚间的时候,我们会在石头庙的门口搭个台。”

    “搭台?”庄植装成不解的样子。

    “是的,根据昨天晚上的事情来看,山老爷估摸着是喜欢听戏的。”石谱解释道:“但唱戏这种事儿,你也知道的,我们几个并不擅长……”

    说到这里,石谱的目光看向了李贵平等人。

    在得到李贵平的点头示意后,便又继续说道:“不是叔难为你,只是一时间也确实找不到好的戏班子,所以这唱戏的角儿嘛……你看能不能顶上?”

    “让我唱戏?”庄植恍然。

    这一刻,他才知道李贵平和石谱等人叫自己过来的真正原因。

    事实上,在他和古涣斗法之前,古涣就已经提出过,让庄植帮手的事儿,也说过了只要留下来,便能得些银子。

    原来,他们真正想要自己做的事情是唱戏!

    好个一举双得。

    既能借此满足山老爷的爱好,又能探出昨夜唱戏的人是不是自己?

    如果庄植猜得不错,这个主意恐怕出自李贵平。

    李贵平看庄植不说话,也立即轻咳了两声,跟着说了一句:“小植啊,你既然叫了我一声李伯,这事儿嘛……我也就不瞒着你了,

    之前的时候,我们确实就是想让你来唱个戏来着,但见了你的本事后,你也看到了,你石叔……开出的价,还是不亏待你的。

    三十两银子,放哪儿都是很高的价了。

    到时候,你就在台上唱上两句,待到那山老爷听得入了迷,我们也好联合着手段一起,将这事儿给办了!”

    “李伯想怎么办?”庄植咧了咧嘴角。

    “你石妹妹……不是走了嘛,自然是要在村里置办的,这灵堂我们准备就办在庙里,棺材也放在里面,戏台子就搭在庙门口……”

    李贵平将计划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

    庄植听完后,沉思了一下。

    如果棺材里的人真是石兰,那这个计划确实合理。

    但棺材里的明显是另有其人,这个计划……便有待验证了。

    当然,反对的话,他是不会说的。

    只是又问一句:“行,戏我可以唱,但戏袍?”

    “有有有。”李贵平马上回道:“特意让人在梅村里翻了出来的,快拿来给小植瞧瞧。”

    石谱立即就将早就备好的戏袍拿了出来。

    庄植看了一眼,眉头微皱:“这戏袍……怎么是大红色儿的?”

    “大红色儿的,喜庆啊!”石谱笑了笑。

    “……”庄植没说话。

    叔,你是不是忘了,你办的是白事儿?

    而且,死的还是你唯一的女儿。

    你跟我说……喜庆?

    唉,哄小孩都没你这么敷衍!

    ……

    事情商量妥了。

    村里的酒席也已经备好。

    一行人便都出了屋子,在晒谷场上坐了席。

    此时已过了黄昏。

    太阳落了山,皎洁的明月缓缓从云雾中探出头来。

    晒谷场上摆了有上十张桌子,石庙村里的人几乎全到了。

    按照常理,庄植是没有资格和崔野等人一桌的,但今日却是被安排坐在了主桌的客位上。

    这里面自然是因为庄植今日露了本事,得了尊敬,可要说没有李贵平的特意安排也是不可能的。

    傻子都看得出来,这位老掌沟的乡长确实是有意让庄植和崔野‘亲近’一些。

    以前的世界里有山沟沟里飞出金凤凰的喜事儿,如今在这老掌沟里也同样上演了这一幕。

    整个吃席的过程里,李贵平的眼睛眨了至少不下千次!

    一直在给庄植使眼色儿。

    庄植也不傻。

    本事是一回事儿,人情世故又是一回事儿。

    两者兼得才能更好的上进!

    所以,他也谦卑的躬了身子,一会儿给崔野倒酒,一会儿给崔野介绍着山里的几样土菜,也算是把‘巴结’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换成其它人,以崔野的性子那肯定是要丢出几个嫌弃的眼神。

    但面对庄植,他却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一副听之任之的模样。

    只是,酒喝了几碗,菜吃了大半,却依旧不提任何考核的事儿,也没有任何实质的表态。

    李贵平急得不行。

    庄植却渐渐的品出一些味道了……

    是了。

    这场砍柴人的考核,实际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整个过程中,都没有任何人提过,山老爷的事儿是一场考核。

    既然没有人提过考核的事儿,崔野又怎么可能主动点出来?

    再想到之前崔野问他的那个问题——“你的戏法是谁教的?”

    而自己的回答是——“跟着戏班子学的。”

    一问一答,无形中其实也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他终究是个没有正规门道背景,也没有师父传承的‘野路子’。

    那么,即便是有些天赋,一个砍柴人总旗也没有必要‘非得提携’不可。

    “看来黄老爷说的没错,崔野的后门……确实不好走!”庄植心里思索了一下,手指无意间摸了摸胸口藏着的画卷。

    送礼……

    不急!

    等山老爷的事儿解决了,再说!

    ……

    酒席一直吃了半个时辰。

    待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酒席也便撤了。

    在李贵平和石广才的张罗下,漆黑的棺材被摆到了石头庙里。

    又在庙门的门梁上,挂了两条白布下来。

    同时,晒谷场上也挂起了数十盏白灯笼,里面点着蜡烛。

    这个世界还没有油灯,蜡烛的价格并不便宜,再加上昨夜被‘吃’下不少,所以,石庙村里剩下的蜡烛其实并不多,大多是从其它村里借了过来的。

    山里的人,报仇不隔夜。

    可真碰上了难事儿,大家也是真的会帮手。

    在灯笼的映照下,十几个赤着身子的村民们,抬着木头搭起了一个简易的戏台。

    这便算是准备妥当了。

    再往后,就只等着崔野这些贵人们出手,将再次下山的山老爷给除了。

    时间很快来到了深夜。

    渐渐的……

    村外隐隐传来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有唢呐、有京镲、还有小堂鼓……

    “来了!”

    戏台上,少年眼睛微微一亮。

    大红的戏袍轻轻一抖,右手中指再沾了鲜红的朱砂,在额间顺着往下到鼻梁位置一点,便点出一道鲜红的印记。

    正是戏中「武生」的扮相。

    接着,浑圆的戏曲唱腔便在黑夜中唱响起来。

    “老天何苦困英雄,叹豪杰不如蒿蓬!”

    “不承望奋云程九万里,只落得沸尘海数千重。”

    “好一似浪迹浮踪,也曾遭鱼虾弄。”

    戏剧名段——《武松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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