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主府时天色已晚。

    桑念来不及安抚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春儿,带上换洗衣裳去汤池结结实实搓了三个小时澡。

    直到身上再也没有半点血腥味,她方才心满意足的上床,困得刚沾枕头便睡着。

    再醒过来时,日上三竿。

    桑念翻了个身,正打算睡个回笼觉,倏地对上床边一双桃子似红肿的一双眼,吓得残余的困意立马烟消云散。

    她一骨碌坐起,立马就要叫人。

    春儿满脸幽怨,“小姐,是我。”

    桑念捂住怦怦乱跳的心口,“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你吓死。”

    春儿吸吸鼻涕,委屈地低下头。

    桑念:“你在这里守了我一晚上?”

    春儿:“我怕你又被抓走……”

    桑念拿她没办法,叹了口气,张开双臂抱住她,“好啦,我已经没事了,你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春儿瘪着嘴道:

    “都怪谢沉舟,城主说了,你是为了救他才被那只妖抓走的,他果然是狐狸精,害你不浅。”

    “什么狐狸精。”桑念觉得有点好笑,屈指敲敲春儿的脑袋,“和谢沉舟没关系,那只妖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

    嗯,至少原本应该是冲着她来的。

    春儿擦干眼泪,小声抱怨几句,又对她笑道:

    “今日午时城主要宴请逍遥宗的几位少侠,府里可热闹了呢。”

    桑念一拍脑门。

    差点把闻不语他们给忘了。

    她飞快下床:

    “时间快来不及了,快给我梳洗,我要赴宴。”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桑念起身出门。

    对面谢沉舟的房间安安静静的,似乎没人在里面。

    桑念轻轻咬了咬唇瓣,有些烦闷。

    按照原剧情,谢沉舟并没有资格赴宴,一直在房间里待着。

    等到晚上,他会趁众人不备逃跑。

    城主府遍寻他踪迹不得,找了整整三天,即将放弃时,他却突然自己回来了。

    桑蕴灵气极,认为他在故意戏弄自己。

    他被她折磨得几乎没了半条命。

    苏雪音几人心生不忍的同时更加厌恶桑蕴灵,这才故意寻了个借口想要带谢沉舟去逍遥宗。

    现在……

    桑念不确定的想,既然昨天已经约定好,谢沉舟应该不会逃跑了吧?

    她踌躇几秒,脚步一转,径直走到谢沉舟的门前,抬手敲了三下门。

    不多时,少年冷淡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有事?”

    桑念:“你有空没?”

    谢沉舟:“怎么了?”

    桑念:“我带你吃席去。”

    里面沉默一会儿,“我没有收到答谢宴的邀请。”

    “我这不就在邀请你吗?”桑念敲敲门,嗓音清脆,“走吧走吧,要是去晚了可多好吃的都吃不到了。”

    这一次,里面沉默的更久。

    终于,谢沉舟道:

    “不去。”

    桑念不放心的嘱咐,“那你就在这里等我,哪儿也别去。”

    “……好。”

    桑念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等到脚步声彻底消失,谢沉舟缓步走到桌旁坐下,似笑非笑地望着虚空。

    “还不出来?”

    虚空中漾起水似的涟漪,两只乌鸦倏尔飞出。

    白光一闪,乌鸦落地,化作两名年轻男人。

    他们穿着样式统一的黑衣,左脸皆纹有大片刺青,神色冰冷,令人见之便心生畏惧。

    谢沉舟还是那副懒散的模样:

    “现在才找到我,修罗殿办事愈发废物了。”

    他们脸色一变,立即跪下行礼,沉声道:

    “属下办事不力,请少主责罚。”

    谢沉舟收起笑,好一会儿,他语气冷的淬冰:

    “尊主也知道我在这儿了?”

    “是尊主察觉到您的灵力波动,特意派我们来此处寻您的。”

    谢沉舟并不意外,捏捏眉尖:

    “罢了。”

    他站起身,语气平静:

    “回修罗殿。”

    地上两人对视一眼,小心翼翼道:

    “少主,您还不能走,尊主有令,您……”

    “您得留在桑蕴灵身边。”

    谢沉舟眸中戾色锋利如刀:

    “你说什么?”

    两人身体颤抖,头几乎埋到地上:

    “桑蕴灵体内有一片昆山玉的碎片,她本该夭折,能活到现在,全靠神器之力。”

    “尊主要您留在她身边,不惜任何代价拿到神器碎片。”

    谢沉舟沉默下去。

    良久,他问:

    “除此之外,尊主可还有话交待?”

    两人道:“尊主还说,除了桑蕴灵,桑家所有人都可以死,全凭你心情。”

    谢沉舟指尖轻敲桌面,淡声道:

    “知道了。”

    “属下告退。”

    涟漪再起,他们的身影渐渐淡化,屋中只剩谢沉舟。

    正午明亮的阳光透窗而来,无数细小的尘埃在金色光柱中浮沉。

    谢沉舟伸手触了触那道光,眼尾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所有人都可以死……吗?”

    *

    答谢宴设在园中水榭内。

    水榭无门无窗,只用轻而薄的纱幔用作隔断,现下已全部挽在了廊柱上,外面风景一览无余。

    碧湖涟漪阵阵,中央另有一湖心亭,亭中坐了十数名乐师,丝竹管弦之声绕水而来,身披彩衣的异域舞姬和音而舞,腰肢柔软,步伐翩迁。

    桑念看得挪不开眼,筷子在手里举了半天也没放进嘴里。

    桑岐言与闻不语几人谈笑风生,余光见她这副呆样,愈发忍俊不禁,端着剥好的蟹肉起身。

    离得近了才听见,她正碎碎念着什么。

    他侧耳细听。

    她说的是——

    “可恶,长出来啊。”

    桑岐言:“?”

    桑岐言:“什么长出来?”

    桑念回过神,“没事,我说胡话呢。”

    他放下蟹肉,温声道:

    “先吃饭,菜快凉了。”

    桑念忙不迭点头。

    她扒了两口饭,想到什么,举起茶杯,满脸豪气:

    “今天,我们之所以相聚在这里,是为了感谢逍遥宗几位少侠对我的救命之恩。”

    “我在这里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初瑶鄙夷:“茶有什么好喝的,要喝就喝酒。”

    桑念一拍桌子,“那就喝酒!”

    初瑶也拍桌子,“上酒来!”

    桑岐言听见两人对话,肃了神色:

    “念念。”

    桑念不敢吱声了。

    初瑶毫不留情的嘲笑她:

    “你都这么大了还被你哥管,不知道的以为是三岁小孩儿呢。”

    话音刚落,闻不语拍了一记她后脑勺:

    “你也不许。”

    初瑶满脸不服气,“师兄!”

    他一个眼神也未给她,继续和桑岐言聊着之前的话题。

    苏雪音笨拙的安慰她:

    “小师姐,师兄也是为了你好,你忘啦?上次你喝醉后把言渊师叔养的猫抓去阉了,害得他到现在还生你的气不许你去他的孤竹峰玩儿,还有上上次,你趁顾白师兄沐浴……”

    初瑶捂住她的嘴,咬牙:

    “我命令你现在就忘了上面说的所有事。”

    苏雪音乖巧点头:“那没来得及说的也要忘吗?”

    初瑶:“……”

    初瑶:“都给我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