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沉舟瞳孔一缩:

    “什么意思?”

    洛平安却摇了摇头:

    “阿舟,在故事的最开始,你与她,就注定是不可能的。”

    谢沉舟攥紧他胳膊,一字一顿道: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洛平安沉默一会儿,缓缓道:

    “神谕中说,终有一日,魔神像倒,小华山现,三百里黄泉彼岸花花开成海。”

    “当天空下起黑色的雪,你将失去长生,而祂,将归来。”

    谢沉舟睫羽颤了颤:

    “祂,是谁?”

    洛平安动动唇,想要说出那个名字。

    下一秒,他脸色一白,身体晃了晃,眸中多了几分痛苦之色。

    “看来时机还没到。”

    洛平安满脸歉意:

    “阿舟,我只能告诉你,这是你曾经与天道做的交换,谁也干涉不了。”

    谢沉舟捏捏眉心:

    “不必勉强。”

    顿了顿,他道:

    “谢谢。”

    洛平安正色道:

    “阿舟,听我的,不要和她在一起,这样,你就会平安无事。”

    谢沉舟看着他的眼睛,缓慢地摇头:

    “我绝不离开她。”

    洛平安道:“即便有一天你会死在她手里?”

    谢沉舟笑了笑:

    “如果能被她亲手杀死,那也是很好的。”

    洛平安叹气:

    “罢了。”

    他拍拍谢沉舟的肩:

    “若闲来无事,可去魔神像处一观。”

    谢沉舟点头。

    “走吧。”洛平安道,“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谢沉舟轻声道:

    “再见。”

    洛平安弯了弯眼眸:

    “再见。”

    他转头对蹲在一边玩泥巴的桑念道:

    “慢走。”

    桑念拍拍手上的泥,站起来:

    “你们叙完旧了?”

    谢沉舟:“嗯。”

    “那走吧。”她道,“咱们回蓬莱。”

    谢沉舟:“好。”

    两人并肩走向那片湖泊。

    即将踏入水中漩涡时,谢沉舟回望身后。

    少年揣着袖子,笑眯眯地对他颔首。

    他收回目光,踏入水中漩涡。

    冰冷湖水从四面八方涌来,渐渐的,湖水变咸。

    眨眼间,他与桑念已置身海底。

    光线幽暗,少女发丝柔软,与衣袂一同漂浮在水中。

    海中神识感应不甚灵敏,她不安地抓着他的袖子,紧紧地。

    ——直到这时,她才像个真正双目失明的人。

    谢沉舟看了她一会儿,慢慢握住她的手腕,下移,抓住纤细指节。

    她脸上闪过小小的诧异,犹豫了一下,没有挣开。

    谢沉舟带着她浮上水面,等到脚下重新踩上干燥的沙子,他克制地松开手。

    桑念舒了口气,对他道:

    “多谢余道友。”

    谢沉舟道:“举手之劳,不必客气。”

    桑念一边烘干湿漉漉的头发和衣裳,一边问他:

    “我们到蓬莱了吗?”

    “嗯。”

    四周没什么动静,大战果然已经结束了。

    桑念惦记着沈明朝等人,忙道:

    “走吧,去凌霄宗。”

    谢沉舟在脸上轻轻一抹,容貌顷刻间变换。

    他道:“走吧。”

    桑念走了一段距离,察觉他还远远落在后面,又火急火燎地跑回来:

    “你脚受伤了吗?”

    谢沉舟:“没有。”

    桑念:“那是累了吗?”

    谢沉舟:“没有。”

    桑念:“那你为什么走的这么这么这么这么这么慢呀?”

    谢沉舟:“……知道了,我会走快些。”

    桑念一把拽住他胳膊,踩着软绵绵的沙子健步如飞。

    她不忘强调:

    “你要是身体不舒服一定要说出来,我可以背着你走的。”

    谢沉舟扫了眼她单薄的脊背:

    “你?”

    桑念:“嗯嗯,你不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用我的树枝把你举起来走,很威风的。”

    谢沉舟:“……”

    他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委婉道:

    “其实那样也没有很威风。”

    桑念道:

    “我是说我很威风。”

    谢沉舟:“。”

    所有人变成树以后,都会这样吗?

    蓝得很忧郁的海边,魔尊大人同样很忧郁。

    不多时,两人抵达凌霄宗。

    凌霄宗弟子正忙着修补破破烂烂的宗门,见到他们,皆愣了一下。

    “不知两位道友是?”

    桑念摸了摸袖子,把沈明朝放她这儿的腰牌取出来:

    “我是逍遥宗的桑念,他是余渡,散修。”

    凌霄宗弟子见了腰牌,又听见她的名字,瞬间瞪大眼:

    “原来你没死啊。”

    桑念小鸡啄米似地点头:

    “是嘞是嘞,我没死。”

    凌霄宗弟子激动道:

    “你失踪了九天九夜,你们大师兄沈明朝找你快找疯了,差点把整片海都给翻了过来!”

    原来归墟和外界有时差。

    桑念急道:“他现在在哪儿?”

    凌霄宗弟子道:

    “他刚被你们二长老从海里捞起来,正晕着呢。”

    桑念:“多谢!”

    话落,她御风而行,又又又一次察觉余渡没跟上,紧急调转方向。

    她一把抓住青年领口,将他麻溜地提溜到了自己身边。

    两人消失在众人面前。

    方才那名凌霄宗弟子纳闷道:

    “不是说桑念脸上有块疤吗?她这和画像上也不一样啊。”

    另一人道:

    “对,她刚刚说她是桑念,我还以为是骗子呢。”

    “不过——”

    那名凌霄宗弟子脸红了:

    “她还、还怪好看的。”

    众人哄笑:

    “得了吧,没看见她旁边那位余道友看她的眼神吗?哪还有你的事。”

    那名凌霄宗弟子悻悻道:

    “她又没说自己有道侣了,没准儿是那位余道友单相思呢?”

    众人道:“那可不一定。”

    他不解:“为何?”

    众人冲空中努努嘴:

    “她急成那样了都能发觉他没跟上,你说呢?”

    “何况,你忘了?她还是个瞎子。”

    ……

    逍遥宗暂住的客房。

    见床上的人醒了,琉璃月忙端来一碗药:

    “自己能喝吗?”

    沈明朝靠着床头闭目缓了一会儿,没接那碗药,掀开被子想要下床。

    “去哪儿?”琉璃月拦住他。

    他哑声道:“去找她。”

    琉璃月拧眉,取来一面镜子:

    “你好好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沈明朝抬眼看去。

    镜中青年脸色惨白,眉间一团青黑之气,眼中布满血丝,身上的伤口被海水腐蚀得不成样子。

    “你伤还没处理就一头扎进了海里,能不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吗?”

    琉璃月放下镜子:

    “就算要找,至少先喝完药再去。”

    沈明朝沉默地接过碗,却没动。

    琉璃月催促:“喝啊。”

    沈明朝道:“我找不到她。”

    琉璃月:“什么?”

    沈明朝捏紧勺子,神色恍惚:

    “我把整片海底都翻了一遍,可是,我还是找不到她。”

    “她,到底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