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建斌的行动速度飞快。

    他生怕罗勇军反悔,马上找行政秘书郭军起草了工作协议,然后就和郭军一起去找了罗勇军。

    他们先是去了东三教学楼。

    在办公室好半天也没有等到罗勇军,就干脆打了个电话询问,才知道罗勇军是在二号实验楼。

    周建斌进实验楼找到了四层的计算机房。

    计算机房的门开着。

    周建斌和郭军一起走进去,打量了一下里面的环境,就看到了角落电脑前的罗勇军,他挥手喊了一声,“罗教授!”

    “在!”

    罗勇军抬头看了一眼,起身迎了过去,“周教授,还有这位是……”

    “郭军,行政秘书,管所里的人事。”

    周建斌简单介绍了一下,随后注意到角落里的张硕,走过去笑道,“你就是张硕同学,对吧?”

    “你好。”

    张硕抬起头回了句,眼神则是扫向罗勇军。

    罗勇军也帮着介绍了一下。

    周建斌明显对张硕感兴趣,他主动找着话题,“你在首都实验基地的报告真是太精彩了!”

    “虽然我没有在现场,但听回来的人说,就连高洪利院士都满是赞叹,年轻有为呀,真是年轻有为!”

    “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还在读硕士……”

    周建斌嘴里好话连篇,实际上,也是他心里的想法,二十四岁读博并不奇怪,但在数学博士生中也算年轻了。

    读博期间做的研究报告让院士赞叹,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

    更不用说,还依靠研究拿到高能所的项目。

    能取得如此成就的博士生也是有的,但一般都出现在其他的专业方向,比如说计算机、化学等。

    这些都是和应用直接关联的领域。

    有应用价值极高的成果,就可能拿到大项目或高赞助,有的还能卖个高价值的专利。

    数学领域,则是听都没听说过。

    即便是数学专业的博导教授,手里的项目多是几万、十几万经费。

    好多博士生都会因为论文推迟毕业时间,更不用说,依靠個人研究成果拿到什么项目了。

    “中心锚点连线分析数据模拟偏差。”

    “看项目名称,似乎和实验数据分析有关,偏数学计算机方向,科学工程研究所来做正适合。”

    “多好的学生啊!”

    “跟着罗勇军,可惜了……”

    周建斌遗憾的叹了口气,还是转向罗勇军说起来意,“罗教授,协议已经准备好了。”

    郭军把协议递过去。

    罗勇军接过低头看了起来。

    周建斌介绍道,“这是所里的正规工作协议。等签了协议以后,三个月后你就可以和新进的博士后一起入职。”

    “当然了,罗教授,你是学校的博导教授,待遇肯定和普通博士后不同。最开始是特聘研究员,等半年或一年,就能转正并担任正研究员。”

    “所里很看重伱,尤其是盛副院长,这不是口头上说说的。”

    他说着抛出了签协议的诱饵,“我来之前,盛副院长特别说了,要给你发一笔签字费。”

    “不多,两万块!”

    “这也代表所里的诚意……”

    这句话说出来,罗勇军反倒犹豫了。

    他在仔细浏览一遍合同,疑惑问道,“我还没有入职,合同上也没有标注,拿钱不太好吧?”

    “工作协议不可能写上签字费。”

    郭军站出来解释道,“签字费都谈好的,从财务直接拨款,当做人才引进的必要支出。”

    “是这样。”

    周建斌点头笑道,“你看那些运动员,签合同都能拿签字费,这代表俱乐部对运动员的看重。换做我们也一样,所里看中你,所以签合同才给一笔签字费。”

    “好吧!”

    罗勇军用力搓了搓手,他再三确认没有问题后,还是在协议上签了字。

    双方握手,皆大欢喜。

    周建斌兴奋的和郭军一起离开了。

    罗勇军则是不断比着手指,念叨着,“多拿两万块签字费,意外之喜、意外之喜!”

    他脸上的笑容怎么也绷不住,感觉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大奖。

    张硕一直站在旁边,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家伙。

    他已经明白过来。

    周建斌看中项目名头,想把罗勇军挖到科学工程研究所,罗勇军装作不知道就和对方签了合同。

    对方还给了签字费。

    张硕深吸一口气,满眼复杂道,“罗老师,恭喜你呀,你以后就能拿两份薪水了。”

    罗勇军嘿嘿笑着,“你看明白了?这家伙就是想要项目名头,想占我们的便宜啊!”

    “三个月以后,项目已经完成了!”

    “到时候,我敢打赌,他肯定要跟我解约,我手里又没有项目,进去不是白拿钱吗?”

    “高,真是高啊!”

    张硕朝着罗勇军竖起大拇指,仔细想了下提醒道,“签字费会不会出问题?合同上没有……”

    “有什么问题!”

    罗勇军走到角落一台电脑前,操作着关闭了摄像头,笑嘻嘻的说道,“我早就防着这一手,都有记录。”

    “就算闹到了学校,闹到法庭上,我也不怕!”

    张硕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滴水不漏,还得是你呀,罗老师,你身上真是有很多值得我学习的地方!”

    ……

    在周建斌的小插曲过后,张硕就继续手头上的模块拆分工作。

    罗勇军则负责把程序分包派发下去。

    模块拆分要仔细想清楚,不能出现大的漏洞,还要把每一个程序分包的功能标注好,让完成程序分包的人明白意思。

    这样就不用一个个去解释了。

    张硕工作到晚上十点才回宿舍休息,第二天上午再过来的时候,发现计算机房已经很热闹了。

    好几个人正围着罗勇军。

    罗勇军介绍着项目工作情况,“整个算法的框架已经搭好了,要完成的是做这些程序分包。”

    “其中有功能性的程序包,也有算法包,有难有易……”

    几个人稍稍有些失望。

    他们还想着加入到项目中,就能混上几个月、一年时间,也许还能混上一点成果?

    罗勇军可不这么想。

    如果项目做的时间长,过程需要严格的把控,再带有一些需要研究探索的内容,肯定是找人加入项目比较好。

    他们的项目做一个月就完成了,根本没有必要让其他人深入参与。

    罗勇军不会直白的说出来,他只是解释道,“找我的人太多,也没有办法,这样大家都有活儿干。”

    几个人一听也对。

    大家都能被照顾到,他们也不用争什么了。

    罗勇军简单做了介绍,就开始详细说起了内容,他展示了三个经典的程序分包,“我说了,有难有易。”

    “难一点的1000,容易的300,普通的500一个。”

    “大家可以先看看内容,看看能不能做、值得值得做,有兴趣的可以把任务领走。”

    张硕听的直咧嘴。

    罗勇军果然是黄世仁,他的定价是1200、800和400,现在就变成了1000、500和300。

    他倒不觉得罗勇军是转手赚钱。

    项目报销都是要有他签字才行,而且他本人就在计算机房工作,也不可能瞒得住。

    大概是觉得定价高,下意识往下压一压。

    罗勇军确实是这么想的,他仔细看了程序分包的难度以后,觉得张硕的定价实在是太高了。

    那些有难度的程序分包,有水平的人花费几个小时总能完成。

    项目的经费充足,但能省一点就省一点。

    数学学院里,好多教授都拿着死工资,手里的项目有和没有是一样的,谁还会拒绝赚外快呢?

    罗勇军的判断是没有问题的。

    几个教授看了一下程序分包的难度,连考虑都没考虑就拍着胸脯喊道,“这个工作不错,给我几个先做做看!”

    “我手下四个博士、七个硕士,来十个有难度的!”

    “这也是对学生的锻炼机会啊!”

    “再多给我几个!”

    那些标注好的程序分包很快分出去大半,还是因为罗勇军限制一星期就要完成,否则根本就不会有剩。

    现在有剩,也留不了多长时间。

    张硕发现工作压力到了自己这边,他赶紧打开自己的电脑,开始做模块拆分工作。

    ……

    项目正式开始,计算机房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有些教授领了程序分包,就干脆在旁边试着做起来,还有的博士生也过来这边工作,十几台电脑总是坐的满满的。

    前面两天,最清闲的是罗勇军,他把程序分包派发出去以后,就翘着二郎腿喝起了咖啡。

    等到了第三天的时候,张硕变成了最清闲的人。

    他加班加点紧赶着完成了模块拆分工作。

    然后,就可以等待了。

    等所有的程序分包完成,他才会继续收尾工作,要进行整体的调试,然后完善输入、输出端。

    输入端相对简单一些,只要写出符合的基础代码就可以,因为具体还要和高能所的实验数据对接。

    到时候,让高能所去做剩余工作也可以。

    输出端相对复杂一些,因为比对的数据很复杂,就需要按照程序调试结果去做分区绘图。

    绘图,是最基础的输出方式。

    如果高能所要求更直观的输出方式,比如,对比动画、建立模型,就需要他们自己来完成了。

    不是张硕做不了,是硬件配置跟不上。

    哪怕是学校能提供的服务器,也不可能去模拟程序的输入、输出过程,必须要超大型的服务器才勉强跟的上。

    张硕闲了一整天。

    晚上九点多要离开的时候,才发现除了罗勇军的电脑以外,还有个电脑亮着光。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顿时有点惊讶,“陈兰君……学姐?”

    “张硕!”

    陈兰君笑嘻嘻的转过头,“我刚才就看见你了。看你那么入神,就没有打扰。”

    “额~~~”

    “我在看电影。”

    张硕看了一眼电脑屏幕,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也做程序包?”

    “我导师接的活。”

    陈兰君解释道,“他说有兴趣就做一个,到时候能多拿补贴,我打听了一下就来这边了。”

    她说着笑道,“感觉也挺好的。”

    “我是数学计算机方向,毕业后也许会转个算法工程师,现在做做算法工作就当学习了。”

    “还要继续吗?已经九点了。”

    张硕示意已经很晚了。

    陈兰君看了一下时间,抬起头又看了一眼张硕,忽然脸色红了一下,她犹豫着说道,“你在首都的的时候就穿这件外套,现在还是这件外套,你估计也不会洗衣服,对吧?”

    “这样吧,我拿回去帮你洗!”

    她说着就要上手帮张硕脱外套。

    张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陈兰君按住了胳膊把外套扯走了。

    她拿着衣服快步跑出去,还没忘交代一声,“电脑里的东西帮我保存一下!”

    “额~~~”

    张硕愣了好半天,还是帮陈兰君做了保存,随后,他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扇,外面顿时吹进一股凉风。

    他原地打了个哆嗦。

    “那个女生是喜欢你吧?”

    罗勇军忽然出现在背后,摸着脑门分析道,“不过,做事情毛毛躁躁的,但也不奇怪,学数学的女生……”

    “咳咳。”

    “有的脑回路确实不一般!”

    “张硕,你怎么想?”

    张硕又看了一眼窗外,郁闷道,“我的外套被抢走了!”

    “就这样?”

    “对啊,还能怎么样!”张硕叹了口气,随后开口道,“罗老师,我也帮你洗衣服吧。”

    没等罗勇军反应过来,张硕拿起桌上的外套就往外跑,到走廊里才回头喊了句,“罗老师,我洗衣服速度很快,明天上午就给你!”

    罗勇军原地愣了好半天。

    他也走到窗前也伸手感受一下凉风,深吸一口气忽然有点想哭,“都九点多了,外面很冷啊!”

    “你只是回宿舍,我要回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