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记得,是因为当时他知道容嘉在场,而容嘉又和徐菁菁不对付,他不想让容嘉得意,才故意这么说的?

    谁能想到,他当成玩笑随口说的一句话,不仅被有心人传播开来,还越传越离谱,连他暗恋徐菁菁这种传闻都编出来了,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裴岳泽想过澄清,但他和朋友随口说起时,没人当真,也没人放在心上。

    难不成他要为这么个无聊的玩笑话召开记者发布会澄清吗?那也太小题大做了吧?

    见澄清的效果不大,加上这么长时间以来都没见容嘉问过他,裴岳泽自然觉得问题不大,也就没在意了。

    直到现在,回想起容嘉方才说的那番似乎要彻底与他划清界限般的言论,裴岳泽才猛然意识到——

    她是认真的,要还他自由。

    裴岳泽以为他不在乎。

    可是被她拍打过的手背,为什么会越来越疼?

    -

    往停车场走去的路上,凉风袭来。

    容嘉外套不在身边,只穿着一件露肩的单薄礼裙,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寒战。

    她本想加快脚步,却突然察觉到身边的人停了下来。

    下一秒,裹挟着木质沉香的西装外套披在她的身上,带着他未来得及散去的体温。

    从这里走到停车场还有一段距离,容嘉不想一时逞强导致生病,便没客气,拢了拢外套,朝他道了声谢。

    暖和多了。

    裴季延仿佛不经意地低头整理衬衫袖口,听她道谢,只“嗯”了一声,便继续往前走。

    他身高腿长,即便步子迈得不大,也能轻松走到她前头。

    容嘉踩着高跟鞋,落后半步地跟在他身后走,望着男人衬衫包裹下的肩背,忽然想起一些往事。

    容嘉刚上初中那会儿,裴季延和裴岳泽的关系还没有恶劣到现在这个地步。

    楚女士和裴岳泽的母亲关系好,加上裴季延是个话少的性子,她自然更乐意跟着同龄人裴岳泽一块儿玩。

    不过裴岳泽一直都不太愿意带着她玩儿,可惜容嘉那时还没学会看人脸色,一门心思地热脸贴冷屁股。

    裴季延比她和裴岳泽大三岁。

    他们上的是同一所中学,不过裴季延在高中部,高中部的教学楼和他们有一段距离,平时基本碰不上面。

    有天放学时下着大雨,容嘉没带伞,又碰巧第一次来了月经,看着染上血迹的校裤,她心慌意乱地躲在厕所里,过了很久才磨磨蹭蹭地回教室拿书包。

    教室里果然空无一人,说好会等她一起放学回家的裴岳泽也早就不见踪影。

    她独自站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莫名想哭,眼眶刚红,不远处的推拉门却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

    容嘉吓了一跳,下意识抬头去看,刚好看到身材高挑匀称的冷峻少年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似乎没来得及剪长长的头发,黑色的刘海垂下来一点,遮挡住浓密深邃的眉眼。

    他手中收起的伞在滴水,顺着伞柄集中在地面,汇成一滩小小的水洼。

    “……季延哥?”

    他怎么会出现在她的教室?

    少年看上去没有要解释的意思,正处于变声期的嗓音有些沙哑,“回去吗?”

    “回回回!”

    容嘉忙不迭点头,看他的眼神宛如看到救命恩人,生怕他等得不耐烦,立即转身拎书包,正要背起来,却陡然感觉到一股阻力。

    ???

    她回头,发现原本站在教室门口的人竟然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她的身后,没拿伞的那只手正扯着她的书包。

    ……这是在干嘛?

    容嘉正不明所以,就见裴季延脱下身上的外套,往她怀里轻掷。

    她条件反射地接住,刚要发问,便听到他说:“围在腰上。”

    !!!

    容嘉这才想起她被弄脏的裤子,连忙用外套遮挡。

    外头风雨交加,裴季延的个子比她要高许多,即便他的伞不算小,但按照裴季延撑伞的高度,风携着雨吹过来,绝对会把容嘉淋湿得彻底。

    于是少年将伞撑得很低,伞面几乎抵着他的头顶,且明显往容嘉所在的位置倾斜。

    当时的容嘉并没有意识到这是少年无声的体贴,甚至觉得他撑伞的姿势透着几分滑稽,不过碍于他们交情不深,她也只敢在心里悄悄腹诽几句。

    那天回到家,容嘉基本没淋到雨,少年身上却湿了大半,没等她郑重地道声谢,便沉默地离开了。

    在此之前,容嘉对裴岳泽的这位同父异母的大哥带着点刻板印象,诸如“很凶”、“严肃且高冷”、“沉迷学习”等等,因此对他始终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碰面时只是保持着基本礼貌。

    但裴季延那次雪中送炭般的帮助让容嘉意识到,他或许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难以相处。

    -

    回过神来,容嘉眸色中带着暖意,轻声道:“季延哥,谢谢你。”

    前面的人脚步一顿,回过身来,“你刚才已经谢过了。”

    他看上去有些疑惑。

    容嘉唇角微微上扬,“我谢的是Luxe Splendor,这个代言是你给我的吧?”

    她事业遇阻,他自然想帮帮她,但又考虑到她是裴岳泽未婚妻的身份,便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况且他本身也没有想以此邀功讨谢的想法。

    见她提起时没有露出不愉,裴季延心下微松。

    或许他此刻应该搬出裴岳泽,冠冕堂皇地表示,是因为她裴岳泽未婚妻的身份,他才帮了她,好让她别多想。

    可内心的抗拒分明强烈,他最终只是轻点了点头:“嗯。”

    两人继续往停车场走去。

    片刻后,容嘉打破沉默,玩笑似的问:“你对刚才宴会上发生的事情怎么看?”

    听到这句话,裴季延心跳漏了一拍,第一反应便是容嘉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他对她提出要解除和裴岳泽婚约的态度。

    他抿了抿唇,不动声色地看她一眼,“嗯?”

    “说到底,如果不是我,这场晚宴不会不欢而散。”

    原来她是指的是徐家的事情。

    裴季延无声地轻吁了口气,“你问我这个问题,是因为你在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