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邦从小到大游手好闲,一不喜欢读书,二不喜欢种地,这导致刘太公对他并无太多好感,甚至有一次还对他说:“你没有赖以生存的本事,赚不到钱,不如你二哥,也不如你弟弟!”

    刘邦只是笑了笑,并没有什么改变,该怎样还是怎样。

    老一辈人的观念就这样,总觉得下一辈人不按照他们的走,就是死路一条。

    “你个畜生,给老子站住!”

    如今在场的人,没有人拦得住暴走的刘太公。

    刘邦在前面跑,刘太公举着铁锹在后面追,别看刘太公这么大的年纪了,他走出路来的速度,可丝毫不逊于整日酗酒,只会醉卧美人膝的刘邦。

    “老爷子,欠债还钱呐!”

    “我让你欠债!”

    “您从小就教导我,欠债得还钱哪!”

    “我呸!”

    “得还钱呐!对不对?尤其是赌债,是不是?”

    刘太公本来体力还很好,被刘邦这么一说,简直被气的面色通红,上气不接下气,全身都在颤抖,就差气昏了过去。

    “你给我站住!”

    “我非得打死你这小畜生!”

    很显然,刘邦并没有停下来,反倒一本正经的叫喊道:“老爷子啊,我是亭长啊,给我得留点面子呐!”

    “这村里的乡亲们都看着呢。”

    说实话,他甚至觉得有些开心,老爷子这么大年纪了,还这么能动,说明还没老,还能活很长。

    他已经没有阿母了。

    趁着这功夫,雍齿的手下已经将刘邦家里翻了个遍。

    虽然翻了个遍,可雍齿的手下从刘邦家里出来时,手上居然一件东西都没拿,每个人都是如此。

    “大哥,他家里面一个值钱的东西都没有了。”

    雍齿双拳紧握,看着刘邦两父子,眼里欲要喷出火来。

    思来想去,雍齿选择忍气吞声,他的眼睛盯着那不远处圈里的猪牛羊,心中顿时有了想法。

    “把他们家的牛羊,都给我牵走!”

    “什么?”

    刘太公还没急,刘邦大哥刘伯的妻子急了。

    这牛羊牲畜,可是他们家里糊口的东西,特别是牛,在耕作农务的时候特别需要。

    “别牵牛!”

    大嫂发出哀嚎声。

    刘邦一边跑着一边忙道:“别拦着!拉走!快,都拉走。”

    刘老太爷也停了下来,对他们挥了挥袖袍,义正言辞道:“别拦人家,赌输了就要认罚,咱们刘家从来不欠人家赌债。”

    刘老太爷是个正直的人,心地善良,跟儿子刘邦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对这个不争气的儿子,他也是真的没办法,但做爹的,就算没办法也得管呐!

    刘老太爷又转身对那群牵牛羊的人袖袍一挥,道:“你们看着,只要能抵债,家里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们尽管拿好了。”

    刘邦也随身附和道:“对!别管她,拉走,快!”

    刘老太爷的眼神死死盯着刘邦,此时的他,恨不得将刘邦摁在地上,打得屁股开花。

    可惜,自己已经老了。

    等把刘邦家里嚯嚯一阵之后,雍齿又看了看刘邦跟刘太公,对刘邦摇了摇头,露出鄙夷的眼神。

    斗鸡场有个好赌的,这里又有一个不孝子,只会败家的,这两人还真是卧龙凤雏,怪不得同年同月生。

    “走!”

    雍齿一挥手,带着手底下的人走了出去,还有刘邦家的牛羊。

    当走到门口的时候,也是嘴角一抽,他听到了后面有个败家子在对他叫喊。

    居然还让他常来?

    “去去去!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走走走,都走!”

    “再不走我可要抓你们了。”

    周围看热闹的村民有很多,大家都纷纷嘲笑刘邦败家。

    刘邦也习惯了,虽然嘴上说着自己是亭长,要一点面子,可真做事起来,自己还真不要什么面子。

    面子有什么用,能吃吗?

    于是刘邦就将这群看热闹的村民们毫不留情地打发了。

    刘老太爷的嘴是越来越往上翘了,眉头也越来越紧蹙了。

    等到刘邦将大门关上,回头正好与刘老太爷的目光对上时,刘老太爷再次举起手中的铁锹,指着刘邦的鼻子怒道:“你还怕人看哪!”

    “我怎么不怕,老爷子,我可是亭长啊!”刘邦正还想说什么,却发现刘老太爷的眼睛越来越红了。

    “好好好,我趴那儿,家法处置!”

    刘邦无奈地趴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把衣服掀起来,把屁股露了出来。

    “你看他,又挨打了。”

    “可不是嘛,刘老太爷生了这么个儿子,还真是倒霉。”

    .......

    院子里的门确实是关上了,但这可不妨碍邻居们看热闹呐!

    众街坊邻居们都趴在院子的围墙上,看着刘老太爷准备怎么去处置刘邦。

    “看什么看!都走!”刘邦叫道。

    刘老太爷却道:“你们都别走,看看我今天是怎么教训这个小畜生的!”

    不是,老爷子,你!

    刘邦目瞪口呆地看着老爷子,几乎说不出话来。

    我可是你的亲儿子啊,您怎么可以胳膊肘往外拐!

    没法子,他只好趴下,低着头,不语。

    “哎哟哟哟......”

    当刘老太爷第一下落下,刘邦面露痛苦。

    “我要你赌!”

    刘老太爷又是一棍子下去,打在了刘邦的屁股上。

    “使劲打!”

    刘邦的大嫂在一旁起哄,她也是挺气的。

    “打死你个小兔崽子。”

    “对,就这个力道!”

    “我要你赌!”

    “你是不是有一天,也把老子给赌进去啊!”

    “老爷子,您尽管打。”

    话音刚落,刘老太爷忍不住咳嗽起来,上了年纪的人确实用不了多少力气了,一用力,就会面色红润,提不上气。

    刘邦趴在桌子上,他的疼痛感并不是很强烈,所以并不是很痛苦。

    此时此景,他居然觉得有些伤感,甚至很想高歌一曲。

    望着老爷子头上的白发,他只知道,自己现在每享受一次老爷子的揍,接下来的人生中就会少一次老爷子的揍。

    当初娘走的时候,他有一阵子,也会感到特别孤独,内心特别空虚,就好像一下子,心就空了。

    自己的行为确实有些不妥,不过也总算是为卢绾赚回来了十根手指头,至于老爷子这边,只能日后尽孝了。

    ......

    日落时分,太阳早已落下,可天还没有黑。

    远处的天空泛着美丽的橘红色,一片连着一片,卢绾耷拉着脑袋,坐在斗鸡场旁边的地上,望着远方的天空,一动不动。

    他的眼角时不时有眼泪流出,眼泪顺着长满胡须的脸滑落在地,嘴里也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

    远处,刘邦一瘸一拐地朝这边走来,手里还提着两罐从曹氏家里拿来的酒。

    他知道卢绾会在这里等他,这就是兄弟之间的默契。

    “你这小子,害得乃公倾家荡产。”

    刘邦从卢绾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直接坐在了卢绾旁边:“主要是,你还害的乃公得到了老爷子的一顿打!”

    “你不知道老爷子的打有多珍贵吗?乃公之前没跟你说过吗。”

    “说,老爷子每打一次,乃公的爹就离乃公越来越远。”

    “等到了有一天,老爷子离我越来越远时,乃公的爹,也就没了!”

    在刘邦到来的那一刻,卢绾就已经回过神来了,他看着刘邦手里的两罐酒,眼睛也变得更加红润了。

    “大哥,我错了。”

    “嗯?”

    刘邦侧身,摆出自己独有的流氓动作,将右耳对着他。

    “我错了!”

    “嗯,哦,这就对了。”

    刘邦点点头,将提着酒的袋子解开,将其中一罐酒递给了卢绾,自己将另外一罐酒的盖子掀开,咕噜咕噜往肚子里灌。

    “你要赌,乃公不拦你,毕竟兄弟们就这些爱好嘛。”

    “但,你就算赌,也要有赌的资本,明白了吗?”

    刘邦的眼睛也有一些红润,他将手中的酒对着卢绾,跟他碰了碰:“不要每次都让乃公给你擦屁股!”

    卢绾点点头。

    刘邦与卢绾寒暄了一阵又一阵,直到太阳落下的那边云朵彻底没了光,方才起身,道:“行了,这天色也不早了,都快黑了,你也早些回去,早点歇息。”

    “乃公要去曹氏那里擦药,就不陪你了。”

    卢绾再次点点头。

    “哎哟哟哟,乃公这屁股!”

    卢绾望着刘邦远去的背影,听着刘邦传来的回声,笑了笑,等到刘邦彻底消失在卢绾的视线中时,卢绾起身,往刘邦家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