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第一旅馆。

    清早起来,门就被敲响了,对方一口韩语,听得胡军不知所措,他不由回头看看江浔。

    江浔没有答话,就这样看着面前穿着格子短袖白T恤的年轻人,他的目光一凝,接着脸上就生动起来,人已经是快步走向房门,热情地张开了双臂。

    这位清癯瘦削的青年也看到了江浔,他脸上露出微笑,却也笑着伸出手来。

    “江浔。”

    “政民。”

    胡军侧身让了一下,两只手很快握在一起,来人正是昨天来砸场子的南朝鲜演员。

    看着江浔热情地同南朝鲜人热情地交谈,何冰迷糊的眼睛就睁圆了,这不是犯纪律的事儿吗?朱彤老师会允许吗?

    可是朱彤老师还真的睁一眼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副院长严格要求江浔不得外出与南朝鲜人会面。

    可是这也没有挡住江浔的脚步,他跟黄政民约好了,哪天上演哪出戏剧就去哪个剧场,这样不用相约,也是会面。

    戏剧没有国界,虽然语言不通,可是两人一起看着外国的戏剧,并用表情和动作夸张地表演着,思想契合之处就是一阵大笑。

    江浔感觉这次来东京还真是来对了,徜徉在东京街头,无拘无束地观看着各国的戏剧,无拘无束地表演着,这是一种戏剧人的天性。

    每当一出剧的最后一幕结束,道具搬走,演员离开,剧场里空空如也。

    人们都说人生如戏,江浔却感觉戏如人生。

    谁不是在众人面前展示光鲜亮丽,却并不诉说独自工作、默默辛劳的那些幕后故事。

    生活如是,梦想亦如是。

    这大概就是戏剧的魅力吧,吸引着年轻人飞蛾扑火般地涌进这方天地,就象今天,上演的剧本就是观戏,而演员就是黄政民与自己。

    对,好象没有女主角?

    江浔指着节目单,黄政民没有拒绝,对这种全部由女人演出的歌剧,他兴趣实在不大。

    可是这也是戏剧的一部分,他欣然同意前往。

    也不知道,撒马尔罕的红玫瑰是什么样子?他嘴里念叨的是今晚演出的剧目,一部宝冢歌舞团研一新生演出的歌剧。

    提到这个剧团,一直以来是女性的乌托邦,现在已有上百年的历史。

    演员班底被分为5個组:“花、月、雪、星、宙”,意思是歌舞之花、戏剧之月、和物之雪、扮装之星、年轻之宙……

    不能不提到,宝冢歌剧团的成员全部为未婚女性,结婚即意味着需要离开剧团,另外,表演上的男性角色也由女孩子来扮演,这样的演员成为男役,正常扮演女性的演员成为娘役!

    这样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国宝级表演团体,进去就是一件难事,据说宝冢音乐学校的入学考试非常难,录取面试率仅5%,再经过2年的舞台表演基础知识、技能等学习后,毕业即可毕业进入宝冢歌剧团

    入团第一年作为“研一生”首次登上舞台!

    如果想做男役就更加困难了,一般男役在入团后十年后才开始有可能主演男役。

    宝冢的男役并非一味的在模仿男人,而是超越性别的局限性,表现出女人所喜欢的男人的样子,像贵族一样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比男人更男人,也比女人更女人……

    两人赶到的时候,好戏没有上演。

    静静地坐在台下,静静地看着台上,在美轮美奂的场景与歌舞中,体验着日本的戏剧……

    江浔看着,听着相邻座位的日本人不断念诵着她的名字,他好象听出来了……

    这位男役叫作天海佑希……

    这是一位有着与林青霞相似气质的女子,甚至不输同时代的任何一位港星,在日本是一位如同精神领袖的存在,同时也是影视、歌唱双栖多才艺演员……

    “我想请她吃饭……”江浔笑道。

    他比划着,黄政民很聪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他连忙摆着手,这位是女同学,不象他们俩,是经过戏剧考验的男同学。

    可是江浔却知道,这是一位不走寻常路、非常有个性的女子。

    天海佑希出生在一个美容世家,天海佑希奶奶作为东京有名的美容师,被称为京都区的妙手神医,在50年代就积攒下了数百万的财富,家中开了许多美容院,且生意十分火爆。

    作为家中的独女,按照天海佑希家族的规矩,天海佑希应该继承衣钵,投身于美容事业。可是天海佑希决定报考宝冢音乐学校。

    在家族的强势反对下,只有一个人赞同天海坚持她的梦想,这个人就是天海的妈妈,妈妈这样说:“你千万要做你喜欢的事情,即使美容院在你的手上倒闭了也没关系。”

    江浔借来纸和笔,找到一位日本志愿者,请他帮忙,写下了一间居酒屋的名字,又写下一句话,“年轻的戏剧人的邀约,敬请光临。”

    最后,他用汉语,黄政民用韩语,写下自己的名字。

    “她会来吗?”黄政民比划着手势,象打哑语一般,江浔也比划着,两人一通瞎比划,又争起谁请客来。

    这次,江浔没有拒绝,见黄政民一个劲儿地朝自己比划,他直接同意,这次你来请。

    啊,黄政民一脸讶异,可是马上笑了,明白自己落入圈套,两人就在剧场里笑着打闹起来。

    ……

    从剧场走出来,江浔抬手就打了一辆出租车。

    在刚刚过去的泡沫年代,出租车是轻易打不到的,许多人都是手拿一摞钞票,还要忍受出租司机胡乱要价,并且,还要多给小费,小费比车费都还要多。

    现在的出租车好多了,又恢复了平民的待遇。

    两人上了车,车辆驶过繁华的东京街头,涩谷十字路口,绿灯亮起时,不同方向的人如潮水般匆匆穿过路口。

    韩国人请吃饭,永远不要惦记会象国内一样,什么鸡鸭鱼肉,什么炖炸烧蒸,什么甜酸苦辣,什么七大盘八大碗……在这里,人家郑重其事邀请你吃饭,最终吃到的有可能只是一碗豚骨拉面,或者是居酒屋中小酌几杯。

    当然,这一世,江浔还是第一次踏进日本东京的居酒屋。

    在日本人眼里,酒就是酒,在居酒屋大快朵颐,多半会被看作是口腹之欲的俗人,在这

    里,从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到早生华发的老油条,没人是冲着居酒屋的食物去的。

    巷子里烟火缭绕,走过红灯笼,挑起绳暖帘,里面的气氛总是热络异常。

    昏黄暖光,陶质碗碟,原木吧台,穿着白衬衫、拿着黑色公文包的日本上班族们松开绷紧的神经,隔着吧台和老板娘谈笑风生,享受着食物和酒带来的慰藉。

    两人刚刚进去,老板娘就热情地上来招呼,两碟小菜摆在桌上,然后在一旁安静等候点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