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晚上很快过去。

    翌日,吕芳双眼缓缓睁开。

    一双眸子满是熬夜之后的赤红之色。

    眸子中有失望之色浮现,他照着嘉靖赐下的仙法,按照观想图呼吸吐纳,结果一晚上过去,却是毫无动静,这让他火热的心有些凉。

    “没有灵气,心神不宁,心绪紊乱,才修行一晚上就想有结果?”这时,头顶响起嘉靖的声音,“当自己是绝世天才了吗?”

    听到声音,吕芳立刻回过神,抬头朝着道台上的精舍中,闭目打坐的嘉靖看去。

    “主子,奴婢愚钝,一晚上过去了,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吕芳有些惭愧的低下头。

    “修行,讲究戒骄戒躁,”嘉靖没有睁开眼,继续闭目打坐,运转功法,嘴上却道:“你昨天晚上的状态,乃修炼之忌。”

    “朕开始就说了,让你服用灵米之后,趁着灵气滋养身体时观想修炼,结果你心中难以摁那的想要一试,全然忘了嘱咐。”

    “主子说的是,是奴婢托大了。”被嘉靖一语道破心思,吕芳面上露出惭愧之色。

    这么多年伺候主子,昨晚是他头一次没用心听主子的话,没有谨慎对待。

    “做饭去吧。”嘉靖也不怪他,凡人第一次修仙,能保持心如止水那才是怪事,说话间睁开双眼,挥手将灵米和灵泉放入砂锅里。

    “吃完饭,趁着身体吸收灵气,再行观想修炼,若是你资质不错,或许很快就会见效……”

    “是。”吕芳立刻起身,将砂锅放在火炉上,开始安心熬煮了起来。

    很快,主仆二人吃过早膳后,又开始各自修炼了起来。

    当然嘉靖还给了吕芳一滴灵源,以此加速他的修炼速度,而第一次修炼突破,也能看出本命的成色,若是突破很快,说明本命不凡。

    若是突破很慢,那就说明本命一般。

    按照修仙世界的标准来算,第一次修炼,突破练气一层,本命普通之人,普遍来说慢则一个月,快则几天十几天。

    不过这是在灵气充沛的修仙界,放在大明这种没有灵气,修炼全靠灵源,照嘉靖看来,用时半年时间达到练气一层,算是正常。

    如果吕芳用时小于这个周期的话,说明他的本命应该也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主仆二人在玉熙宫各自修炼,此时外界无论是严党,还是清流,都在等消息。

    因为不出意外的话,今天傍晚,国师就会抵达定海县,三日后便会举行罗天大醮。

    清流和严党在东南的争斗,也会从今天晚上开始,正式进入收尾结算的阶段。

    ……

    东南,宁波府,定海县外。

    天空阴沉,稀稀疏疏的毛毛雨中,夹杂着盐粒儿般的小雪花。

    一队人护送着两辆马车朝着定海县外而去。

    “国师,”黄锦从自己的车上下来,跟在清风的车外,笑道:“前面就是定海县了。”

    “刚才探路的回来禀告,定海县的大小官员已经候着了,您也准备一下吧。”

    听到黄锦的话,清风推开车窗。

    看着阴沉沉的天,已经撑着伞的黄锦,又探出脑袋朝着最前方瞅了瞅,却是什么都看不到。

    “呵,”黄锦见她如此,上前一步为她撑伞,不让渐大的雨势淋着她,同时轻笑道:“还早呢,看不到,不过也快了。”

    “嗯,”点了点头,清风收回了向前瞅的脑袋,微吸一口冰凉湿润的空气,道:

    “黄公公,你让探子快马前去通知定海县的官员一声,雨势渐渐大了,就不用他们见礼迎接了,去县衙再见也是一样的。”

    “国师体恤下官,奴婢替定海县的大小官员谢国师。”听到清风这么说,黄锦笑了笑,转过身去,抬手招来一个东厂的辑事。

    “快马前去通知定海县的官员,无需迎候国师大驾,各阶官员县衙等候即可。”

    “是。”东厂太监应声后,骑上马大步离去。

    此时,定海县城门外。

    知县海瑞、主簿王用汲,以及监察御史,临时充当定海县县丞的张子明,带着县衙的其他官员等候,周围还有一些看热闹的百姓。

    “十六岁的少女国师,”王用汲撑着伞,目视前方,吸了一口湿润的空气,感慨:“还是我大明朝,自开国以来的第一位女钦差。”

    “不论这定海县接下来的局势如何发展,这里发生的一切,都注定会被青史记一笔。”

    “呵!”说着,王用汲发出一声笑,张了张口,到嘴边的“荒唐”二字终是没说出来。

    海瑞没有说话,只是凝视着前方。

    但他胸中,却是早已有情绪酝酿其中。

    只是此时,他的眼神依旧平静,让人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似是隐而不发。

    但若是一朝爆发,便是石破天惊。

    而在海瑞另外一边站着的张子明,此时却是眉眼间有忧虑之色浮动。

    同时眼角的余光,不时的看向身边的海瑞和王用汲二人。

    他本以为不会来指示了,上面自会有另外的安排,一切只等国师来处理。

    但就在今天早上,他收到了消息。

    而对他要求只有一個,杀掉海瑞,不问过程,只要海瑞死。

    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他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他知道东南的事要平了,但没想到要以这种方式收场,为什么非要一个区区海瑞死?

    如此之大的争斗漩涡,大势已成,死一个海瑞,活一个海瑞,又有何妨?

    他想不通,为什么非揪着这样一个好官不肯放过?

    但他明白,定海县接下来,不论何等巨变,等罗天大醮结束,一切都会尘归尘,土归土。

    “来了!”这时王用汲的声音响起,将他的思绪拉回。

    抬眼看去,只见远处一道快骑飞奔而来。

    “吁!”东厂的辑事拉紧缰绳,马匹停在海瑞等人近前发出嘶鸣,东厂辑事快速道:

    “雨雪势大,天气湿寒,国师体恤尔等,无需多礼,吩咐各阶官员,县衙相见。”说完也不管几人,调转马头,挥鞭离去。

    “看来,这位少女国师,还是个体恤下属之人,”望着远去的东厂辑事,王用汲轻叹一声,“希望她的到来,不会太麻烦……”

    “刚峰,雨势渐大了,驱散百姓,让大家都回去吧,我们在县衙等候也一样……”

    “国师钦使虽尊,但朝廷法度亦不可废。”

    “大明会典早有定制,凡下官迎迓钦使,皆循典章,岂可轻言更改?”然而王用汲话还没说完,海瑞的声音就跟着响起。

    听到这话,王用汲顿时哑然。

    他很想开口劝一劝,但想到海瑞的性格脾气,而且他都搬出大明会典了,还能劝吗?

    这要是劝了,不是就违背典章了?

    一旁的张子明看着身穿官服,负手而立,目视前方的海瑞,心中又是一叹。

    都这个时候了,这又是何苦来哉呢。

    他难道一点都察觉不到吗?我这几日给他们的暗示还不够吗?国师前来,就是平事的。

    为何要平白无故的去得罪?

    “飒飒飒。”

    雨势渐大,伴随着的还有硬邦邦,如盐粒儿一般的雪花,砸在雨伞上。

    “哒哒哒。”没过多久,雨雾蒙蒙中,远处车马相继驶来,不一会就到了城门前。

    “刚峰,话说婉转些,注意言辞,眼下情况不明,不易交恶…刚峰……”王用汲在海瑞踏出一步,准备拦车的时候,快速开劝。

    然而海瑞已将手中的雨伞放下,肃容大踏出一步,来到车马前,拦住东厂众人。

    “国师钦使,按《大明会典》典章,下官本当出迎,此乃朝廷之制,不可废也。”

    “请国师下车,依例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