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刘权的这番话,嘉靖沉默了。

    以他对英雄汉三兄弟的了解,确实如此,大明仙宗众多高层,彼此分工非常的明确。

    掌门独孤英,修为最强,金丹期大修士。

    他的作用就是武力威慑,同时保证一直强大下去就足够了。

    至于左右护法,都不是擅长动脑的人,一个负责宗门防御,一个负责梳理维护灵脉。

    可以说,这三兄弟就是整个宗门的硬性支撑。

    二长老宋薪柴原本就是‘黑风寨’的管家,现在负责全宗门的修炼资源供给。

    三长老柳源,加入大明仙宗之前,虽然也见过些世面,可性格注定他不适合做这些活。

    如此,宗门的经营和大方向的发展上,就落在刘权这個此前的军师,如今的大长老头上。

    之前是山寨,争地盘,打架,都是些小打小闹,而且还都是在规则之外的灰色地带发展,刘权还是能把控的过来的。

    但如今,大明仙宗步入正轨,在书院登记在册,那自然就要遵守书院治下的规矩。

    一些规则范围之内的行动,可以说是被束缚住了手脚,说白了就是之前那一套行不通了。

    大角星修仙世界,是儒家书院治下,定制规则,仙门宗派发展经营,遵循宗法制。

    当然,这个宗法制,跟历史上的宗法制可是有很大出入的。

    这些,嘉靖在大明时还专门比对过。

    这边宗法制其中一条就是新兴宗门三代掌门之内,是不被允许互相征伐和吞并的。

    如此也就断绝了彼此之间,无谓的你死我活争斗,相当于是给本该是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的修仙世界,套上了枷锁。

    这个枷锁,可以看做是律法。

    当然,规则内有规则内的玩法。

    比如不允许互相吞并和攻伐,这其实个宽泛的概念,大体上就是说,不能以吞并为目的进行争斗,而如何判定,也是很复杂的。

    若是有地区,宗门间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和流血事件,书院是要彻查,量刑的。

    当冲突的规模,达到一定程度,那是完全可以看做是要吞并,毁宗灭族的。

    而如果不是以吞并对方为目的的争斗,那里头的门道和说法,自然也就更多更复杂了。

    比如说良性的宗门比斗、或者是小规模的冲突,这些也是各有各的评判标准。

    这些繁杂,多变的条条框框,对普通修士来说,一般情况下是根本玩不转的。

    大多数时候都是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修行,如果有些人想干杀人夺宝,走上邪路,若是被发现,要么伏诛,要么亡命天涯。

    而相比于大明这种凡人世界,王朝律法之下,犯了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迟早那把你逮到,然后该杀的杀,该判的判。

    在修仙世界,又多了许多变故和可能。

    你若是修为强横到抬手间秒杀九劫散仙,或者是能灭杀一堆九劫散仙,那自然无人敢说你什么,自然真的逍遥,说的话书院也要退避。

    当然,你要想达到这种级别,就必须要有抬手灭杀一堆九劫散仙的修为,对,必须是一堆,还不能是一个两个那种。

    而这个一堆是多少,呵,大角星有多少书院?就嘉靖了解到的,大角星修行界可不止一颗星,而是一组星,说白了就是星宿。

    整个青龙星域,除了大角星,还有大亢星,说的也是星宿,也是儒家治下,又有多少?

    因此,挑战书院的规矩,等同于挑战整个儒家,所以没有人可以质疑,挑战儒家!

    儒家规则之下任何生灵,都只能是服从,学着去适应这个环境,而不是去反抗。

    不过这些对于嘉靖来说却是舒适区。

    从宏观上来看,这个修仙世界的儒家,就是个变异体,完全可以看做是“王朝”。

    普通修士(民众),宗派(士绅大族、地方势力、个人组织)想要挑战规则(律法)?

    等同于是挑战整个儒家(王朝)。

    “先生,你可有想到其他办法?”刘权的声音,让嘉靖回过了神,也压下了心中的思绪。

    “伱与黄风谷有没有谈过?”嘉靖缓声开口。

    “谈?”刘权砸了咂舌,道:“先生你是不知道,这次开辟战争期间,因为柳老的缘故,本就跟黄风谷不对付的我们可没少……”说着,刘权抬了抬手,对着喉咙比了个动作。

    “黄风谷不少练气期的弟子都死了。”

    “掌门更是在开辟战争结束时,争夺咱们现在这块地的时候,当众抽了那老家伙两个大逼斗子,嘿嘿,老脸都抽肿了的那种。”

    “您说,咱们跟黄风谷,还有的谈吗?”刘权说着,有些无奈的摊了摊手,“早知道会这样,当初真该做事留一线的……”

    “无碍,”嘉靖说话间,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同时起身,道:“你亲自去一趟黄风谷,给黄……”说着,刘权跟着提醒,“黄峰。”

    “嗯,”嘉靖回头看向刘权,“给黄峰掌门下帖,邀他去四方城一叙。地点你要定好。”

    “先生,真有的谈?”刘权跟着嘉靖来到楼梯口,跟着下楼,嘴上还有些不自信,道:

    “这黄峰老儿脾气很冲,嘴也不干净,山贼行,这老家伙入的比我们还早,纯粹的很。不像我们,说话办事,很有讲究……”

    “我就怕他欺负您是读书人,有理也说不清,平白受了那鸟气……”

    “呵,”嘉靖慢悠悠的下着楼梯,语气温吞,“这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谈的,总会有一把钥匙,把双方的门都打开。”

    “关键就看双方愿不愿意拿出钥匙,让彼此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我会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看着嘉靖那淡然的背影,再听着这一番让人听了如饮甘泉美酒般,安全感爆棚的话,刘权心中数日来的阴霾,仿佛一下子散了。

    一个眼下在他看来,根本无解的难题,在先生眼中,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一样。

    就像是榻上一片灰尘,随手可以抹去般轻松。

    这个背影,像是记忆中,父亲伟岸的背影一样,高大,足以撑起一片天!

    一时间,刘权不自觉的,只觉得卸下重担,将超出自己能力范畴的问题,交给更有能力之人手中的轻松感。

    我就跑跑腿行了,天大的事,让高个子顶着就是了,嗯,先生就是那个高个子。

    重担?这就重了吗?

    对嘉靖来说,另一个世界,九州万方,都在他身上担着,他的难题,是世界级的。

    眼下这些,不过些许风霜尔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