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瑞丽安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外面的天空已经布上了一层漆黑。

    星光如同灵动的银色镶钉点缀其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辉。

    显然,夜已深醒。

    她睁开眼睛,看着周围充满少女风的家具装饰,不由得松了口气。

    在她枕边,摆放着一个有些破旧,看似经历了无数的缝补的玩偶。

    自从奥瑞丽安来到巴洛大公的领地之后,她总是在这个又新又熟悉的地方度过每一个夜晚。

    每次睡在这里,都向她带来一种温馨的安逸感。

    望着窗外高悬的皎洁月亮,她却实在记不清现在的时间。

    最后,她应该是成功了吧……

    奥瑞丽安闭上眼睛,回想起之前她在关塔监狱底层召唤出五阶魔龙的场景。

    老实讲,她自己都不清楚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她只记得,当时在她心底响起了一道十分特别的声音。

    在那之后,她是怎么做的来着?

    嗯……忘记了。

    但她踏在魔龙背上,操纵着魔龙大杀四方的事情,奥瑞丽安还依旧记得。

    而且在最后.....维克托老师回来了。

    由于压抑的疲倦感,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那样睡着了。

    等一下,她不会睡在维克托老师的身上了吧。

    想到这里,她身体微微一僵。

    可随后,一阵感觉袭来,让她不得不忘记这件事。

    不行,要去趟厕所。

    她坐起身来,用右手扶着家具,艰难地站起来。

    可突然,一股刺痛从她右手手腕之上传来。

    “好痛……”

    奥瑞丽安低下头向着手腕看去。

    奇怪了。

    哪来的伤口?

    伤口之上结出了黑色的血痂,周围有着细细的血迹。

    并没有包扎,但看起来恢复的很快。

    看这样子,伤口明天就能愈合。

    只是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右手也用不上什么力气。

    这两天,右手应该不能频繁使用了。

    她艰难起身之后,发现除了手腕,身体其他部位均无受伤。

    奥瑞丽安的心头又被遮上了一层疑惑的阴霾。

    理论上来说,她的亡灵状态应当可以避免这种来自肉体上的伤害。

    可身上传来的虚弱感,就像是从身体里抽出去了好多血液一样。

    看着房间内的布置,奥瑞丽安眼前有些发花。

    突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温和的敲门声。

    奥瑞丽安抬起头,眯起眼睛看着房门。

    都已经深夜了,还能有谁来敲门呢?

    她一边想着,一边拖动疲惫的身体,用左手轻轻扭动把手,打开了房门。

    站在门外的,是穿着女仆装的香子兰。

    看到奥瑞丽安的一刻,香子兰向着她深深鞠了一躬。

    “公主殿下,主人说您这个时间应该醒过来了,希望您能前去大厅一趟。”

    “大公和主人正在等您。”

    香子兰的主人。

    只可能是维克托老师。

    一阵恍惚划过奥瑞丽安的脑海,听着香子兰的话,点了点头,撑着身体就要前往大厅。

    香子兰恭敬地对着奥瑞丽安问道:

    “公主殿下,您不换一身衣服吗?”

    听到她的提醒,奥瑞丽安低头一看。

    她还穿着一身睡衣呢。

    一想到维克托老师看到……

    奥瑞丽安瞪大了眼睛,转头朝香子兰询问:

    “我的睡衣是……”

    “是我为您换的,还请放心。”

    听到这个回复,奥瑞丽安轻松地呼出一口气。

    ……

    奥瑞丽安匆匆换上了素雅的常服,穿过复杂交错的长廊,终于到达了豪华的大厅前。

    维克托和巴洛公爵已经在此相对而坐,手中端着冒着舒适热气的香茗。

    维克托的肩上,一只乌黑的乌鸦依然恬静地停在那里。

    奥瑞丽安先是向外公微微鞠躬行礼,然后转向维克托,带着一丝犹豫开口:

    “老师,您找我?”

    维克托放下手中的茶盏,淡然回应:

    “其实,是巴洛大公想要见你。”

    奥瑞丽安一愣,转向巴洛公爵。

    听着老师的回答,奥瑞丽安愣了一下,

    看着外公,刚想要说话,就看到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来,沙哑地说道:

    “跟我来。”

    奥瑞丽安感到一阵疑惑,回头看了一眼维克托,赶紧跟上了巴洛大公的步伐。

    而维克托看着奥瑞丽安离去的背影,目光落在了她受伤的右手上。

    “怎么,担心了?”

    维嘉看到两人离去之后,在维克托肩膀上抖了抖羽毛,

    睁开了那只深邃的独眼,望着奥瑞丽安的离去的背影,嘶哑着说道:

    “怎么说呢。”

    “连我也没有想到,她居然敢那么做。”

    ……

    在黑暗的房廊中,奥瑞丽安跟在巴洛公爵的后方,乖巧而小心。

    巴洛大公走在前方,一言不发。

    整条走廊里,只有缓缓的脚步和手杖拄在地板上的沉闷。

    奥瑞丽安也不敢开口,她始终猜测着是不是因为她和维克托去了关塔监狱,让大公情绪不佳。

    毕竟这件事其实挺严重的。

    万一死刑犯逃脱,势必会造成巨大的混乱。

    在清静的走廊里,巴洛大公突然开口:

    “看来,你已经克服对亡灵的恐惧了。”

    奥瑞丽安微微一愣,联想到她今天在那灵依繁星之地上,操控那条亡灵魔龙的事情。

    她张了张嘴巴,迟疑地回应着:

    “感觉……还差一些。”

    其实奥瑞丽安也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外公教她学习亡灵魔法也已经有段时日了。

    结果她却因为害怕亡魂,一直没能彻底学会。

    可巴洛大公接下来的话,到是让奥瑞丽安有些惊愕:

    “关塔监狱,是我让你老师带你去的。”

    她愣住了,前去关塔监狱竟然是她的外公计划的事情,奥瑞丽安一直都没有料到。

    “本意是为了让你在危机中让你克服这些,但你却另寻蹊径。”

    “这让我感到意外。”

    巴洛大公的眼角瞥了一眼奥瑞丽安受伤的右手,哪怕奥瑞丽安下意识地将那只手藏在了身后。

    “不过,毕竟你也来很久了。”

    “我想那可以交给你了。”

    奥瑞丽安好奇了起来。

    外公说的能够交给她的东西,

    是什么?

    很快,他们走到了一处拐角。

    巴洛大公向着右方拐去,奥瑞丽安紧随在他的身后。

    拐角处的尽头,是一扇看起来关闭了许久的房门。

    而大公将其推开,缓缓步入其中。

    奥瑞丽安有些奇怪。

    从走廊向着深处看去,那里漆黑而深邃。

    其中似乎还在闪烁着一道盈盈发亮的幽绿光芒。

    房门四周布满了青涩的藤蔓,像是年久过后,无人打理所导致的繁乱。

    怀中忐忑不安的奥瑞丽安打量着房门四周,也紧紧跟着走了进去。

    下一秒,周围的景色却和奥瑞丽安之前看到的模样完全不同。

    周围的黑暗瞬间消失,替代的是一道明亮的绿光逐渐变得强烈起来。

    很快,奥瑞丽安感觉到她的右手似乎不再疼痛。

    低头一看,她纤细而苍白的手臂上,竟然燃烧起了幽魂一般的绿色雾火。

    奥瑞丽安骤然意识到,她进入了亡灵状态。

    周遭的一切渐渐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笼罩在绿雾之下的荒凉大地。

    这里,是死者领域?

    然而周围却一片空寂,甚至带她来的巴洛大公都消失了。

    奥瑞丽安茫然四顾,脚下的地面沙沙作响,随意漫步在这不明所以的环境中。

    她的脚下突然感到一种异样的感觉,抬头看去。

    绿雾之中,正伫立着几座沧桑的石碑。

    而这片偌大的墓地中,只有一位身形佝偻的老人站在那里。

    奥瑞丽安看去,不由得呆住。

    那站在石碑旁的,正是她的外公,费斯坦公爵。

    奥瑞丽安上前一看,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巴洛大公。

    她刚想上去打个招呼,踏出的一脚却仿佛踩空一般,

    下一刹那,眼前的景象突然变换。

    原本的墓地转变为泛着血红沙地的战场,无数不同阵营士兵的尸体倒在其中。

    其中,有两位看不清面容的男人和女人。

    他们在战场中相爱,又因战争而分离。

    奥瑞丽安有些无法理解。

    周围的环境和人物,全都让她感到一阵困惑。

    还没等奥瑞丽安更多思考,四周却再度变化。

    她出现在了自己那熟悉的房间里,突然从床上睁开眼睛,猛地坐起。

    看着周围安逸温馨的家具,与床头的崭新布偶,她感到了疑惑。

    身后,她的长发好像被人轻抚而起。

    奥瑞丽安一惊,猛地回过头去。

    可意识却伴随着她的回头,逐渐升入天空。

    奥瑞丽安注意到了。

    坐在床上的女人根本不是她。

    她低头看去。

    老者正在为女人梳理头发,而女人穿着婚纱,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

    明明看不清她的脸,可奥瑞丽安就是能感觉到,那是之前在战场上出现的女人。

    她的年纪,看起来比之前大了许多。

    战争结束了吗?

    这一切就像是闪过的电影一样,飞速在奥瑞丽安的面前播放。

    现在,这里是一片神圣的教堂,周围挂满了鲜艳的花朵,空灵而神圣的音乐在教堂中回荡。

    明媚的阳光穿过窗户,洒落在洁白的座椅之上,披在了新人的衣衫上。

    落座在教堂里的每一位来宾,脸上都带着无比喜悦的笑容。

    奥瑞丽安看不清楚所有人的脸,包括其他人所说的话语,只有嗡嗡的响动传过她的脑海。

    而她站在这里,就像是故事叙述的观影者。

    被动地接受着一切。

    场景再度变化。

    她看到那位熟悉的女人,死在了一片废墟之中。

    周围尽是燃动的烟尘和激荡的灰烬。

    去世的女人拼死也在守护着在她肚子里的孩子。

    面前那为看不清楚脸的男人,头顶上带着一顶熟悉的皇冠。

    这一刻,奥瑞丽安终于意识到了。

    男人的眼里,满是疼痛和不舍,悲痛的将她从女人的肚子中抱了出来。

    四周仿佛掀起了一阵涟漪,深沉的绿雾萦绕在整片世界上。

    景色变回了最初的墓地,一位老者站在墓碑前。

    淅淅沥沥的小雨打湿了老者的衣衫,他肃穆在墓碑之前,低着头,久久沉默。

    墓碑前方的花朵被打得花瓣掉落,漂在一层雨水上,轻轻晃动。

    奥瑞丽安很想对着老者说些什么。

    可话哽咽在嗓子眼里,吐出来的却是另一道绝对不属于自己的声音。

    带着空灵与慰藉:

    “爸爸……”

    “不要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