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西厢,二毛没有急于进屋,而是坐在屋子南墙外的石墩上晒太阳,自这里他可以隐约看到东厢的情况,如果黄七和朱尚忠回来,他也能第一时间看到。

    三月趴在二毛的脚边闭目养神,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休养,它身上的皮毛已经长全了,也胖了不少。两个狗崽精力旺盛,一刻也不消停,自一旁呜呜嗷嗷的扑咬嬉戏。

    眼前的一幕无疑是祥和且温馨的,但二毛却清楚的知道此时的玄云宗危机四伏,所有人都在打令牌的主意,为了得到令牌,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坐了小半个时辰,二毛困意上涌,刚准备起身回屋,突然发现三师兄出现在了东厢第一排的南墙外。

    此前大师兄曾带领刚入门的那些弟子清理殿前广场上的小树和杂草,不过后来大师兄被二师叔派出去采买丹炉,这事儿也就没人干了。二毛倒是很勤快,但他也没有将广场南侧的小树和杂草全部清理掉,之所以要留着这些小树和杂草,为的就是阻碍东厢众人的视线,防止黄七来回出入被他们看到。

    有树木和杂草的遮挡,三师兄没看到二毛,但他的一举一动却被二毛尽收眼底,三师兄出现之后一直在四顾张望,与此同时蹑手蹑脚的贴着墙根儿往北移动。

    二毛虽然不知道三师兄要做什么,却知道这家伙肯定想干坏事儿,不然也不会这么鬼鬼祟祟的。

    片刻过后,三师兄来到厨房门前,缓慢伸手,推开了房门。

    见此情形,二毛立刻猜到这家伙想下毒,危急关头急中生智,快速起身回头,高声呵斥,“快回去,别跟着我。”

    三月被二毛吓了一跳,急忙爬了起来,疑惑的看着二毛。

    二毛面对三月倒退向东,与此同时接连摆手,“回去,快回去。”

    二毛是故意倒退的,为的是让受惊的三师兄有足够的时间逃走,如果这时候往东看,三师兄做贼心虚,担心恶行暴露,极有可能对自己不利。

    三月可不知道二毛心里在想什么,但它听得懂简单的言语,二毛不让它跟着,它便驻足不前,不过令它困惑的是在自己停下之后,二毛又开始低声的召唤它。

    犹豫过后,三月还是带着两个狗崽跟了上去,就在此时,二毛再度开口,“算了,你们想跟就跟着吧。”

    待二毛转身往东走,厨房的门已经被关上了,三师兄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二毛带着娘仨去到厨房,将中午剩下的剩饭拿出一些喂给它们,实则狗崽断奶之后,二毛通常会在晚上喂它们一顿,中午一般不喂食,但他总得给自己突然来厨房找一个合理的借口。

    留娘仨在门外进食,二毛转身回到厨房开始做记号儿,酱缸的盖子下面压个小豆子,水缸的盖子把手上放根头发,腐乳的小罐子封口处放根松针,诸如此类,所有的东西都做了不显眼的记号。

    他不知道三师兄还会不会再来下毒,也没办法寸步不离的守在这里,只能留下记号,如此一来三师兄动过什么东西,他都能知道。

    确定无有疏漏,二毛这才带着三月回到了西厢,这回他没在外面待着,而是直接回屋,关门闭户。

    卧床细想三师兄先前的举动,二毛越发确认三师兄先前要去厨房下毒,因为这家伙是跟二师兄一起回来的,但眼下除了他们二人,还有褒伈和另外一个男弟子也带回了不少灵物,再加上云裳也带回了很多灵物,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得到一枚令牌,便想投毒害人,杀掉那些潜在的对手。

    云裳和她背后的人应该已经预见到玄云宗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故此姞缜才会一同上山,贴身保护云裳,确保她能顺利拿到令牌并全身而退。

    二毛原本还在为黄七和朱尚忠迟迟不回来而忧心着急,到得这时他反倒不希望黄七和朱尚忠早些回来了,此时其他人并没有把朱尚忠视为对手,如果朱尚忠带着灵物跑去二师叔的房间,其他人立刻就会警觉并冲他下手。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二毛干脆不睡了,起身背上藤筐沿着小路去了西山,采蘑菇木耳是假,等黄七和朱尚忠是真,朱尚忠此时还不知道玄云宗眼下的情况,万一带着大包小包的跑回去被众人看到,免不得横生枝节,招惹祸端。

    一直等到日落时分,仍然不见二人的身影,二毛只能回去做饭。

    他先前临走时自门缝里插了根松针,此时松针仍在,说明在他离开之后,三师兄没有再进厨房。

    进了厨房检视其他记号,确定也没被人动过,二毛这才放下心来。

    做好晚饭,二毛照例先给二师叔送饭,之后又给云裳和姞缜送饭,姞缜仍然留在云裳屋里,并没有去四师兄的房间。

    二毛有个习惯,每次都会等众人吃完饭才会离开厨房,他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等众人吃完饭,他好将剩下的饭菜带给三月和两个狗崽。

    之前如此,今日也是如此,褒伈和那个男弟子吃过晚饭就回去了,随后二师兄也来了,吃饭时再度问起朱尚忠的去向,二毛只说不知道。

    二师兄又问朱尚忠是什么时候走的,二毛自然不会跟他说实话,只说朱尚忠刚走他们就回来了。

    二师兄离开之后,迟迟不见三师兄过来,三师兄不来,二毛就不走,一直等到临近二更,三师兄方才黑着脸走了进来。

    由于二毛每次都等他们吃完饭才离开厨房,三师兄也就不曾多想,虽然没机会下毒令他多有懊恼,却并不怀疑二毛在故意提防自己。

    待三师兄吃完饭离开,二毛又开始做记号,随后又将熏鱼全部挂上,自灶坑生起炭火,覆盖松枝催生浓烟。

    做罢这些,二毛转身出门,但想了想又回来了,用绳子拴了个瓦罐儿自里面吊在了门上,只要有人开门,瓦罐就会摔碎并发出声响。

    这么做的好处是可以确保三师兄没有下毒的机会,而弊端则是如此一来三师兄就会知道自己在防着他,二毛很清楚此举的利弊,之所以还要这么做,归根结底还是不舍得自己辛苦积攒的过冬食物,不管三师兄往什么东西里投毒,这样东西以后就没法儿吃了。

    端着狗食回到了西厢,二毛点上油灯忐忑等待,明天二师叔就要分发令牌,今晚一定会有事情发生。

    由于白天没睡,很快二毛就有些困了,为了保持清醒,他只能下床穿鞋,坐到了门口。

    三更时分,白鼻子和黑眼圈儿奶声奶气的汪汪了几声。

    眼见三月竖起了耳朵却没有吠叫,二毛便知道是黄七和朱尚忠回来了,除了他们两个,别人靠近西厢三月都会吠叫。

    二毛刚刚站立起身,黄七和朱尚忠便自西面走了过来,虽然风尘仆仆,蓬头垢面,却是肩扛手提,满载而归。

    “你怎么还没睡?”朱尚忠随口问道。

    “别说话,快进屋。”二毛冲二人急切招手。

    见二毛神情紧张,如临大敌,二人知道山上发生了变故,急忙噤声闭嘴,快步进屋。

    二毛留三月自门外放哨,关门上栓,吹灭了油灯,“出大事儿了。”

    “出啥事儿了?”朱尚忠问道。

    二毛意简言赅,急叙始末。

    待二毛说完,朱尚忠多有错愕,“这事儿跟我和黄七没关系,大师兄他们肯定不是被螭蛟咬死的。”

    “我知道,他们很可能是被褒伈和那个男弟子害死的。”二毛说道。

    见二毛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朱尚忠宽心不少,“你的意思是老二和老三把老四老五杀了?”

    “我没证据,只是怀疑,”二毛低声说道,“你今天晚上就在我屋里睡,不要回自己房间,他们如果知道你回来了,一定会去探你底细,如果探不出来,他们就可能对你不利。”

    “不至于吧?”朱尚忠撇嘴,“老二老三是一伙儿的,褒伈和那个小胡子是一伙的,云裳自己一伙儿,就算加上我,四枚令牌也够分了。”

    不等二毛开口,黄七便自一旁接话儿,“你是不是傻?他们是三伙儿人,不是三个人……”

    黄七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声,暗夜寂静,响声突兀刺耳。

    “什么动静?”朱尚忠歪头侧耳。

    二毛说道,“我临走时自厨房的门上吊了瓦罐儿,只要有人开门瓦罐就会掉下来,不用猜,肯定是三师兄又想去厨房下毒。”

    “闹出这么大动静,所有人都听见了,还下个屁毒。”朱尚忠说道。

    “是啊,不过如此一来,他就会知道我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二毛说道。

    “知道又能咋滴,有我和黄七在,谁也不敢动你。”朱尚忠多有豪气。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尽量少树敌,”二毛随口岔开了话题,“你们这趟出去还顺利吗?”

    “还行,”朱尚忠说道,“找着不少好东西。”

    二毛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你倒是放心了,我不放心哪,”朱尚忠嘟囔,“十件有八件是给你找的,二师叔要的没多少。”

    不等二毛接话,黄七便接过了话茬,“你个要饭吃的还嫌窝头凉?够用就行了,给他找那么多干嘛。再说这趟出去你闯了多少祸,还有脸抱怨?”

    “我也没说啥呀。”朱尚忠低头嘟囔。

    黄七伸了个懒腰,“累死我了,没别的事儿我先回去睡了。”

    “辛苦你了。”二毛拉栓开门。

    黄七摆了摆手,迈步出门。

    目送黄七走远,二毛再度关上了房门。

    二毛本想与朱尚忠继续说话,眼见他哈欠连天,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分了条毯子给他,各自睡下。

    朱尚忠倒是睡的踏实,二毛却是一晚上没合眼,这家伙不但放屁磨牙还打呼噜。

    次日清晨,二毛推醒了朱尚忠。

    “嗯?”朱尚忠睡眼朦胧。

    “天亮了,趁他们还没起床,你快去把东西送给二师叔。”二毛说道。

    “好。”朱尚忠撑臂起身,拿起身边的包袱跟着二毛走出了房门。

    “你可别拿错了。”二毛善意提醒。

    “错不了,这个包袱小。”朱尚忠打哈欠。

    到得东厢,朱尚忠前去敲二师叔的房门,二毛则径直走向厨房。

    厨房的门是关着的,二毛推开房门坐到了一旁,昨晚熏鱼了,屋子里有烟,得先通风散烟才能进去做饭。

    听到朱尚忠的声音,二师叔急忙打开房门放他进去。

    二毛自门旁坐了片刻,待得厨房里的浓烟散去,这才起身进屋。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破碎的瓦罐,就在二毛拿起扫帚准备打扫瓦罐之时,却惊讶的发现灶台前趴着一个人,看穿戴正是三师兄。

    喊了两声不见对方应答,二毛壮着胆子上前推了他一把,一推之下吓了个半死,这家伙都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