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左玉翠个姨娘,不应该这般硬气。

    而楚云梨会有这番底气,是因为左玉翠是个聪明人,当年她从酒楼离开,甘愿与人为妾,并非她不道为人妾室是艰难,而是她在进门前就已经艾华明约法三章,两人是立下了契书的。

    左玉翠为他的妾室,实为他的管事,过门后每月领工钱,并且,若是哪天左玉翠想要离开,或是艾华明不需要她,两人立刻可拍两散,酬劳是艾华明下的间铺子。

    这契书在左玉翠看来,给自己留足了退路。她个乡下丫,被卖到酒楼做伙计,若最后能得间铺子自己做东家,相比起给嫁给那个天天在花楼中混的管事,已经是不错的出路。

    仆俩前后要走,艾华明追了出来:“玉翠,你再忙也先观礼,大哥他们都在,你……”

    楚云梨面色冷淡:“都是子,我个妾,在不在的无所谓。”

    艾华明被驳了面子,脸色不太好:“这是礼扬的大日子,你非要在今天闹么?我道,请牌位这件事你不高兴,可你别忘了自己的份。”

    楚云梨好笑,问:“我什么份?”

    艾华明皱眉:“你不是妻!”

    “是啊!”楚云梨颔首:“我始终记得自己是你的大管事。”

    艾华明脸色有些不自在,当初确实是这么说的,可某次酒醉后,他走进了左玉翠的房中,左玉翠当时反抗了的,可女子到底力气不够大,两人有了夫妻实。

    左玉翠没有闹,只是又问他要了间铺子。那后,他时常会去她房中过夜。

    “玉翠,先过去趟,稍后你再走。”

    楚云梨抱臂:“想让我去也行,你再给间铺子。”

    艾华明愣了下:“这……”

    楚云梨看他迟疑,打断他道:“不愿意就算了。”

    “我给!”艾华明口答应了下来。

    楚云梨会开口,就道会愿。艾华明是家中次子,今还未分家,家中全部生意都是由他大哥管,余人可每月在账房领到定下的月钱。当然,也可以选择去自家的铺子里帮忙,艾华明遇上她前,就是个管事。

    遇上她后,艾华明从母亲那里讨到了间铺子让左玉翠接手,生意越做越好,背靠艾府,得了不少便宜,到今已有两间四层的大酒楼十多间普通铺子,且还全都是买下来了的。

    左玉翠不敢说艾华明有这般光景全都是自己的功劳,但所有进出货,或是货物的样式品种,全都是她人定下,至于艾华明,大部分都不管,只偶尔会抽风般请几个先生来查账。

    而左玉翠从来不在账目上做假,她很能看清自己的份,从开始她要的就是离开艾家时的那间铺子,并不想贪图更多。后来艾华明欺负了她,她当时想走的,可艾华明再三道歉,又愿意弥补,她多番考虑,才又答应留下。

    那些铺子他点没费心,拿在手里吃穿不愁,谁见了都会夸他句奇才。这人富有,谁都大方得起来,艾华明也是样。

    楚云梨提出要间脂粉铺,那铺子生意般,但位置不错,本就值不少银子。艾华明迟疑了下,还是答应了。

    于是,两人重新回到正堂,牌位就摆在她方才坐的位置,艾礼扬夫妻俩敬茶事已经到了尾。看到她进门来,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有了记忆,楚云梨总算能弄清楚这屋中都是谁。

    艾家豪富,艾老爷膝下子嗣有六人,全都已经亲生子,艾华明是嫡出,他儿子亲,除了艾老夫人子沉重没过来,几乎所有人都在,中还包括艾家。

    艾家左玉翠直抱有善意,不是因为左玉翠长相,只是因为她的能力。方才他已经看出来新人故意落左玉翠的脸面,偏偏三弟还帮,实在是拎不清,为家,他希望自己的这些弟弟都能过得好,尤这还是母同胞的亲生弟弟,更得多用心,他出道:“礼扬,该给你姨娘敬杯茶。她这些年挺辛苦,你跟在她边,但凡能到五分,都足够你生受用不尽。”

    当艾家所有子的面此高的褒奖,可见他左玉翠的看重。

    让艾礼扬敬重个姨娘,他做不到,但大伯开了口,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他走到楚云梨面前,从丫鬟的手里接过茶杯:“姨娘喝茶,你照顾父亲辛苦,我们心里都记呢。”

    茶是好茶,话却不像样子。

    左玉翠当初答应跟艾华明回来,可不是为了伺候他的。哪怕两人在几年后有了夫妻实,她并不热络于争宠,感也并不亲密,艾华明边除她外,还有四五个丫鬟。

    反正,除了左玉翠外,明面上再无妻妾。乍看左玉翠挺受宠,但艾家人都道是怎么回事。与说艾华明宠她,不能说是宠她做生意的本事。

    而艾礼扬番话,直接抹了左玉翠这些年的功劳,将她说是个以色事人的妾。

    左玉翠早在选择这条路的那天,就道有人会这样说,此并不生气。楚云梨笑了,伸手接过茶,眼神意味深长:“你们不用记,我不是平白付出,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艾礼扬脸色微僵,他媳妇常氏出道:“姨娘,您是妾室,该安心照顾父亲。他的,用不个女流辈。”

    此话出,屋中气氛凝滞,艾家皱起了眉,大部分的人都是副看好戏的神。

    楚云梨侧看艾华明:“这是你的意思吗?”

    当然不是。

    左玉翠今年才三十出,精力旺盛,前两天还商量又要做瓷器生意,艾华明下的铺子本就需要不少瓷器,酒楼脂粉铺,包括茶楼甚至是药铺,都是需要瓷器的。以前都是从他铺子买,再怎么便宜,也被人赚了差价。

    有了这间瓷器铺子,不说铺子本盈利多寡,就原先的那些生意又能节省笔开支。

    这么精打细算又有本事的人,艾华明恨不能再让她干三十年!

    “不是的,她不道咱们家形,再说,她也没那意思。”

    楚云梨像是被安抚了,颔首:“希望此。”

    句话落,楚云梨顿了顿,又道:“当初我们两人约好的那些话,我到现在还记得。果哪天你不需要我了,可以跟我直说。这么多年分,咱们没必要勉强彼此。”

    艾华明脸色沉了下来。

    楚云梨道他的意思,男人嘛,都希望这世上的女人爱自己,爱得死去活来。左玉翠这么些年不改初心,今说起离开更是点迟疑都无,艾华明能高兴才怪。

    艾家好意提醒侄子,结果侄子丝毫没有听进去,还不冷不热的冲左玉翠说了这些话。他很是失望,加上手事繁多,甩袖离开了。

    他走,他人也纷纷告辞。

    这是艾华明的院落,楚云梨跟这种人起走,等到父子两人送走了,他人再想找到左玉翠,发现人已经不在了。

    艾华明做了多年的富贵闲人,儿子亲,他并没有什么紧迫感,将大部分的事都交给左玉翠。

    左玉翠为了筹备这场婚事,手的活堆了不少。楚云梨转悠了半天,又忙碌了两个时辰,这才回到府里。

    艾府占据了南城的半条街,府邸很大,但属于艾华明的就个院子。

    楚云梨的马车路很顺利的回到了自家院子外,刚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愉悦的笑,正是艾华明儿子儿媳。

    这院子布局别的地方有些不同,想要回后院,就得从中堂穿过。

    而这夏天炎热,中堂通风,特别凉快。饭菜就摆在那里,随楚云梨靠近,家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

    艾华明轻咳了:“玉翠,你吃了吗?”

    楚云梨看他眼:“当然。”她看向桌上的菜色,好奇:“难道今日有家宴?”

    “没!”艾华明上她目光,总有些心虚,好像自己带两个孩子没叫上她很不起人似的。他下意识道:“要是没吃饱,起吃点?”

    楚云梨扬眉:“不用了。”

    常氏起:“姨娘是嫌弃这些东被我们吃过了吗?姨娘可,换了别人家的妾室,得先伺候子用饭,完了才会用子剩下的饭菜……说起来,能得子赏饭吃的都不是般人。姨娘坐下吧,我让人给你拿副碗筷,先凑合几口。若实在吃不饱,再找人另外做。”

    这是昨天才进门的新嫁娘,早上到现在说话都夹枪带棒的,明显就是看不惯左玉翠。

    楚云梨看向艾华明:“想当初我刚被卖进酒楼时,正值灾年,城里还好,郊外易子而食事都不稀奇。酒楼有规矩,不让我们吃客人剩下的饭菜,那些年有不少人暗地里偷吃,但我牢牢记规矩,就怕犯错。无别人何劝我,从不肯沾染半分,只啃属于伙计的馒。正因为此,我才有了今天,这么些年,我早已养了不吃剩饭的习惯。老爷,难道你也认为我该吃这些?”

    艾华明有些尴尬:“我没这么说。”他看向艾礼扬夫妻,道:“姨娘这些年直都没闲,生意都是她在管,咱们三房没有这么好的光景,能被府里人尊重,她的辛苦脱不开系。往后你们她要尊重,别拿她当般姨娘待。”

    艾礼扬垂下眼眸,心不在焉地应了。

    常氏满脸不甘,别开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