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威灵顿公爵的宅邸离开后,为了省下坐马车的钱,亚瑟选择步行穿过海德公园回家。

    虽然他现如今的收入水平放在伦敦还算不错,但这阵子为了给即将发行的报纸筹钱,亚瑟几乎已经把自己存下来的家底全都掏出去了。

    然而,这依然不过是杯水车薪,要不是最近在忙伦敦会议的事情,他恐怕得抽空去趟伦敦证券交易所找莱昂内尔·罗斯柴尔德把自己的那一千镑股票给取出来。

    此时的太阳才刚刚西斜,如果按照往常的工作安排,他应当还得回苏格兰场的办公室坐一会儿。

    他之所以可以提前下班,也是多亏了罗万厅长给他下的那份调职申请。

    现如今,他已经不负责伦敦任何一个具体警区,而是专门负责对社会影响较大的刑事案件做调查。

    但是话说回来,伦敦虽然治安混乱,但犯罪行为多半还是为了钱,所以案件类型一般也集中在盗窃、抢劫,至于那种会引起社会恐慌的残忍凶杀案还真不多见。

    自从亚瑟上周被弄去刑事犯罪侦查部以来,他感觉自己都快闲的发霉了。

    虽然让他闲的发霉就是罗万这么做的最终目的,如果换在平时,亚瑟被晾一个星期肯定早就坐不住,盘算着要去找罗万摊牌了。

    但自从他莫名其妙的发现自己背后居然还有布鲁厄姆勋爵这么一座靠山以后,亚瑟对这种迟到早退的工作内容已经有些渐渐习惯了。

    因为他心里明白,罗万厅长现在不给他事情做,肯定不是在按原定计划排挤他,而是单纯的不敢罢了。

    看大法官厅和内务部的意思,他未来多半是要被派到伦敦地区检察署当警方代表的。

    要是把他惹毛了,以后罗万想办什么案子,可能都不用上治安法庭,直接在亚瑟这里就被撤诉了。

    苏格兰场的其他警司们也很清楚这个道理,所以这段时间他们对于这位只管辖着三个人的小老弟全都是笑脸相迎,午餐时间还没到呢,就一个个的在他办公室门口排着队请他喝茶。

    亚瑟就算平白无故翘班都没人敢说他,更别提他今天找不见人还是为了替威灵顿公爵办事了。

    威灵顿公爵虽然在议会被辉格党击败,看起来似乎正是虚弱的时候,但是只有白痴才会认为可以随便踩这位英国陆军的精神领袖一脚。

    甚至于,他们当中只要有人敢显露出半点对公爵阁下的不敬,那么不等陆军的将军们来找他们麻烦,苏格兰场当中那些曾经在公爵手下效力过的老部下就得先给他们上两斤眼药。

    要知道,就连前任国王乔治四世和现任国王威廉四世和威灵顿公爵说话都得和和气气的,谁要是不拿他当回事,那纯粹就是在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了。

    阿加雷斯缀在亚瑟的身后拍打着黑色蝙蝠翅膀,红魔鬼搓着手坏笑道:“亚瑟,怎么样?不上班却照样能拿工资的感觉爽不爽?”

    亚瑟点燃烟斗,一边行走一边回道:“不得不说,确实挺爽的。我现在终于能理解那些中间派议员之前为什么能轻而易举的被托利党收买了。

    只需要把自己手中的一票和托利党捆绑,就能换来一份什么事都不用做、年薪还有四五百镑的工作。这种好事上哪儿找?”

    红魔鬼坏笑道:“那你现在都尝到这个甜头了,难道还没有改变想法吗?去加入托利党,选个议员什么的?”

    亚瑟吐出烟圈道:“抱歉,阿加雷斯,你就算把议员夸出一朵花来,我也不打算去做。就算哪天逼不得已,我必须去选议员了,我也不会加入辉格党或是托利党。

    对于两党来说,只有中间派才是需要争取的,至于那些影响力不大的本党后座议员,反正无论是否给他们分配一份职务,他们都会跟着党内投票,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他们的身上浪费时间和金钱呢?

    毕竟这种吃空饷的职务也是很宝贵的,好钢得花在刀刃上才行。”

    亚瑟刚刚说完这一段,他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他的家门口正站着一位令他毫无印象的老男人。

    老男人抬头看了一眼门牌号码,又低下头与捏在手里的小纸条仔细核对了一番。

    亚瑟看到这里,免不了心中起疑。他假装一切正常的靠了过去,热情洋溢的开口道:“这位先生,请问我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地方吗?”

    老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穿戴整齐的亚瑟,思考了一下之后,方才问道:“很感谢您的热心帮助。我这个倒霉的老东西现在确实遇到了一点小麻烦,请问这里是亚瑟·黑斯廷斯先生的住所吗?”

    亚瑟听到对方主动提及,终于想起了一则日常工作中碰见的逸事。

    亚瑟开口道:“您如果是来找黑斯廷斯先生的话,可能要失望了。他最近工作繁忙,一直早出晚归的,现在想在白天见他一面可不容易。”

    “是吗?”老绅士听到这话,手杖杵地打趣道:“罢了,反正见他只是附带的而已,我过来主要还是……”

    但他的话还未说完,亚瑟的身后便传来了一阵惊讶的叫喊声,那是捧着满满一纸袋食材,刚刚从市场上满载而归的大仲马。

    “弗朗索瓦·维多克先生?”

    弗朗索瓦·维多克?

    亚瑟刚一听到这个名字,立马高度警觉了起来。

    他原以为眼前这位老绅士或许是刚刚搬到附近的邻居,又或者是为了入室作案而提前踩点的盗窃犯。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位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居然就是那位他在巴黎警界的老前辈,巴黎安全旅与大巴黎警察厅侦探部门负责人——弗朗索瓦·维多克。

    鉴于大仲马那个法国通缉犯的特殊身份以及对于法国人向来不喜欢按套路出牌性格的忌惮,亚瑟装作不经意的挪动脚步挡在了维多克与大仲马的中间。

    但亚瑟的小动作当然也逃不过维多克的眼睛,他当然看得出亚瑟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维多克开口问道:“黑斯廷斯先生,您这么做,是不是稍显不礼貌了?虽然亚历山大的那颗脑袋确实能值两个子儿,但我还没有穷到需要拿他的脑袋去换赏钱的份上。”

    亚瑟被维多克看破了手脚也不惊慌,他满怀歉意的笑道:“原来你已经看出我是谁了,如此敏锐的洞察力,也不怪您可以在法国警界享有那么高的声誉。我对您这个人没有任何意见,甚至于我还很尊敬您,您的那本《回忆录》在英国出版后,我还第一时间买了一本。如果硬算起来,我应当还是您在英国的第一批粉丝了。不过保障亚历山大·仲马先生的安全,是大不列颠及爱尔兰联合王国内务部下达的指令,无论您是否怀有恶意,我都需要持有最大程度的谨慎,对于这一点,还请您理解。”

    维多克听到这话,只是眼睛一眯。

    他看起来似乎并不太喜欢亚瑟的这个回答。

    “罢了……”他吹了口气,看样子好像是不打算和亚瑟计较了。

    但是话音刚落,维多克便肩膀一沉,朝着亚瑟撞了过去。

    亚瑟对于维多克的一击倒也没有躲避,他就站在原地顶在那里。

    两人肩膀相撞,亚瑟纹丝不动,而五十多岁的维多克却被撞得一个踉跄,差点倒在了地上。

    大仲马看到这个情况,赶忙出声制止道:“维多克先生,您还是别费劲了。打架的话,可能两个您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但大仲马说这话已经迟了,维多克的手杖刚刚举起来,便被亚瑟一个侧身闪了过去。

    随后,出现在维多克身后的亚瑟相当熟练的将手臂压在了他的小臂和肩膀上,稍稍一用力,维多克便被他给制服了。

    维多克疼的龇牙咧嘴,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该死!我要是再年轻三十岁,这会儿被压在底下的可就是伱了。”

    大仲马喊道:“亚瑟,差不多就行了。维多克先生不是来抓我的,我在法国的时候就和他有交情,我这颗脑袋带来的那点赏钱,应该还不足以让他背叛我们之间的友谊。”

    亚瑟闻言挑眉:“亚历山大,这可是你说的。回头你要是被抓回法国,我可不管你了。”

    大仲马大大咧咧道:“用不着你负责,你还是快把他给放开吧。”

    亚瑟听到这话,终于撒开了维多克的胳膊,满脸歉意的冲他开口道:“不好意思,先生,我的反应或许有些过激了。”

    维多克转了转自己的胳膊,捂着酸痛的脖子开口道:“年轻人,力气倒是不小。”

    大仲马看见维多克被松开,赶忙走上来搀扶道:“您这次过来找我,想必是有什么事情吧?”

    “事情嘛,确实是有一点。”维多克从上衣兜里掏出了几封信冲他递了过去:“有人托我给你带来点东西。”

    亚瑟的眼角余光扫过信的封面,只看见一个落款——维克多·雨果。

    第二更明早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