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迟心情有些复杂。

    人类有时候是很可爱,但有时候也很残忍。

    非离又挪了一下脑袋,靠近沙滩椅,双眼盯着池非迟,咧嘴笑,“把你拉下去真是最正确的决定,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类,越看越好看……所以你不能打我~”

    “嗯,别乱戏弄我,就不打你。”池非迟面不改色。

    他可以免疫虎鲸妹子的调戏了。

    当然,可能跟凑自己旁边那张血盆大口有一定的关系。

    “我不戏弄你,你放心,我会保护你的,”非离声音很轻,却异样地认真、坚定,“不会让其他动物欺负你,不会让其他人类欺负你,谁欺负我就用尾巴打谁……”

    池非迟:“……”

    第一次有生物跟他说:我会保护你。

    还是雌性生物。

    心情复杂到极点。

    “那我呢?我呢?”非赤问道。

    非离侧头看了看非赤,“好吧,也顺便保护你一下。”

    被顺便保护一下的非赤:“……”

    心情复杂到极点。

    “其实我真的很厉害,”非离又看向池非迟,很认真道,“我是要成为王的鲸,总有一天我要回去,告诉我们族群里的鲸,我虽然个子小,但我很强。”

    池非迟恶趣味上头,也神色认真道,“我成为王,那你也就成为王的鲸了。”

    非离懵了一下,理了理池非迟话里的意思,又纠正道,“不对不对,是‘成为王’的鲸,不是成为‘王的鲸’,总之,我要成为鲸的王,你是鲸王的男人……”

    非赤:“……”

    它有点晕。

    池非迟:“……”

    他好像又被非离占便宜了。

    ……

    海滩上。

    少年侦探团跟毛利兰、铃木园子相遇。

    “这不是柯南吗?”毛利兰一转身就看到柯南一群人,有些惊喜,“还有小哀和大家,原来阿笠博士说带你们来的海水浴场,就是这里啊。”

    “真是的,”铃木园子瞥柯南,“每次带这小鬼出门总是遇到案子,这次特地不带上他,没想到还是遇到了。”

    “有什么关系?大家一起玩比我们两个人玩好多了,”毛利兰笑眯眯跟铃木园子说了一句,又转回头,弯腰看一群孩子,“对不对?”

    铃木园子先前埋怨,不过跟一群孩子玩起水上皮球来一点都不含糊,立刻就笑哈哈跟三个孩子玩到了一起。

    灰原哀玩了一会儿,突然不想玩下去了,看了看一群人,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开口打招呼,纠结着往沙滩上去。

    这种时候,应该打声招呼吧?

    在组织里,只要有价值,无论态度怎么样都没关系,但这是在外面,应该要表现出和善的态度,表现出……

    “小哀?”毛利兰注意到灰原哀离开,好奇跟过去,弯腰问道,“怎么不跟大家一起玩?”

    灰原哀仰头看毛利兰,“没什么……我想去休息一下。”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毛利兰关切追问。

    灰原哀沉默了一下,往太阳伞下走,“没有。”

    毛利兰愣了一下,叮嘱道,“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及时告诉我们哦!”

    灰原哀回到太阳伞下,看了看那边跟孩子们看她这边低声说话的毛利兰,坐到沙滩椅上躺下,看着头顶的太阳伞走神。

    被喜欢的感觉很好。

    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会被喜欢。

    上次在头神森林,做那些事都是池非迟带她去做的。

    今天海鸥落在她身上,可能只是巧合。

    如果没有池非迟,她不是公主。

    她没法像毛利兰那样温柔地对小孩子,没法像铃木园子那么开朗。

    甚至是喜欢冷着脸的池非迟,也比她更懂得跟人相处。

    刚才她的表现一定很糟糕,池非迟那么努力地让她变成公主、让她被喜欢,她一个人就把事情搞砸了。

    明明只要再勇敢一点,表现出一点点友善就行的……

    她果然还是不行……

    一只停在遮阳伞上的海鸥等同伴回来,又飞向远处。

    海上游艇,海鸥说完情况,又再次飞走。

    非离已经跑去海上游泳了,顺便还用背带着非赤一起玩。

    池非迟坐在沙滩椅上,拨通了福山志明的电话,跟福山志明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治疗方面,还是得求助专业人士。

    身在美国的福山志明听了池非迟的叙述,心情有点爆炸。

    他很想问问池非迟,有系统地学过心理学吗?有得到行医许可吗?

    本身还是病人,跟着凑什么热闹?啊?

    简直乱来!

    但也正因为池非迟是病人、是他的病人,那些话他都不能说,不然就太打击人了。

    沉默了片刻,福山志明语气温和道,“你想帮助别人是好事,不过,还是需要专业人士的协助,你说对不对?”

    “所以我打电话给你。”池非迟道。

    福山志明捂了一下心口,他的意思是去医院啊。

    如果他在东京,还可以跑去看看情况,可他不在东京,没有个准确的病情判断,光他在这边分析有什么用?

    去医院做个检查,有个准确的结果,他也乐意远程指挥池非迟去帮别人,说不定池非迟也好了呢。

    可现在这……

    “福山医生……”

    池非迟想了想原意识体曾经的感受,“我那个时候,很讨厌有人跟我说:‘没事,你只是压力大,放松一下就好了’,‘你会没事的,你看,有人得了抑郁症不是已经好了吗’……我会突然烦躁起来,也根本听不进去,还有一种自己溺水了、可岸上的人在加油的感觉,他们觉得轻如鸿毛,我却快喘不过气来了,或许还有人在心里想着,都是富贵病,都是闲的。”

    “不,患上抑郁症的原因,也可能是基因影响,总有一些人比其他人更容易患上抑郁症,这与贫穷或富有无关……”福山志明坚定否认着,却又沉默下来。

    很多抑郁症患者也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好,可低落消极情绪爆发的时候,完全无法控制,就像慢慢在往水里沉。

    溺水的感觉,他能想象,但他没经历过,确实无法完全体会那种感觉。

    而且,有75%——80%的郁抑症患者会复发。

    也正因为这是一种应该严谨对待的病症,他才觉得不该贸然做判断。

    “到最后就有些麻木了,一天一天,一点一点地往下落,”池非迟道,“我在医院里治疗,配合着吃药,但我一点都不关心为什么吃药……”

    福山志明沉默听着,以前池非迟可从来没跟他说过这些。

    “有的药会让我更困,只想静静坐着或者躺着,有的药有用,被关心的时候,心里会突然有一点点的喜悦,像是灰暗被点亮了一样,”池非迟将思绪从原意识体那些记忆和感受中撤出来,不能再跟着沉浸下去了,刚才那么一会儿,他心口都有点发闷,“但是我觉得,我说的那个小女孩还没到麻木那种程度……”

    福山志明认真思索了一下,“我想确认一下情况,你知不知道有种病症叫‘空心病’?”

    “知道,”池非迟道,“一般多发于优秀的人身上,觉得人生没有意义,内心空荡荡,只是为了别人给的某个标准而活着,却没有自己的价值和意义。”

    “看来你也看了不少书,我在美国学习交流,这段时间也在研究这种病症,”福山志明道,“这种病症的患者,在别人看起来往往都是优秀得完美的,他们很懂得照顾别人,可别人却感觉从来没看懂过他,其实他们自己也未必能看懂自己。”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人,看起来有,只是因为阴影被努力隐藏起来了而已,而他们隐藏的原因不是为了自己的某个目的,而是因为别人给予的某个目的或压力,”池非迟道,“尤其是以爱为名的父母,当这类人觉得压力过大、没有阴影可以供自己不完美的时候,就会走向极端,而就算撑过压力,某一天那些压力不在了,他们也会茫然不知所措,感觉内心一片荒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存在着,又为什么存在着。”

    福山志明紧接着道,“空心病有某些抑郁症的特征,比如,情绪低落、兴趣减退,就算为了别的原因维持着兴趣,也缺乏兴趣带来的乐趣和快感,有的医院会把这种病症误判为抑郁症,但抑郁症的药物对于这种病症根本没用,其实你一开始进医院的时候,我怀疑对你抑郁症的诊断不够准确,所以我要求进行第二次更详细的检查,并打电话对你的家庭情况、过往经历进行了解,确认你不是空心病,最后才下了诊断结果报告书,现在的问题是,既然你知道这种病症,那能不能确认那个小女孩不是空心病?”

    “我能确认。”池非迟平静道,“虽然说,空心病多发于刚成年的人身上,而抑郁症不分年龄阶段,而那个小女孩差不多刚成年……”

    “等等,那个女孩刚成年?”福山志明有点风中凌乱。

    池非迟一直小女孩、小女孩地叫,他还以为是个12、13岁、刚进青春期的孩子呢,结果刚成年……

    “你说的成年,是指日本成年礼的20岁,还是……”福山志明追问。

    池非迟:“18。”

    福山志明:“你几岁了?”

    不会是因为时间感知障碍,让池非迟出现了某种问题吧?

    池非迟:“20。”

    福山志明心里松了口气,“那好像不该叫小女孩吧?”

    “她在我眼里就是个小女孩。”池非迟道。

    福山志明一噎,“好吧好吧,你继续。”

    “但是空心病多是心理压力导致,患者不知道自己存活的意义和价值,”池非迟道,“她不是这样,我确定。”

    灰原哀确实很优秀,以前在组织的时候,也是日复一日地在为组织研究药物。

    但是那个时候,灰原哀也有自己的小目标,她有自己真正想研究的药物,在小白鼠发生变化之后,也会像个小姑娘一样跟自己的姐姐分享。

    虽然组织里气氛压抑,都是神经病……咳,但灰原哀的心理状况是在离开组织之后才变得糟糕的。

    “不能详细说说?”福山志明追问道。

    “不能,牵扯到很多秘密。”池非迟果断拒绝。

    “好吧,”福山志明哑然失笑,“你还学会为帮助的人保密了?很好,那接下来,再确认一下你对病因的判断有没有问题,我刚毕业、到青山第四医院任职的时候,就曾经把病因判断错误了,我以为那个人是因为失恋而抑郁,但实际上,真正的原因是对方家庭的不和睦和她母亲的不幸婚姻,我那个时候判断失误,差点就闯了大祸,你需要再好好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