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江县城

    苍穹之上,乌云之间。

    似有火山迸发,将整个天际映的一片通红。

    无数火浆化作游龙,在云层之中蜿蜒曲折,狂风裹挟着热浪舔过地面,所过之处蛇虫鼠蚁化作飞灰。

    巡捕营的士卒们突然发现自己面前的黑袍人全都落荒而逃,他们疑惑收起兵器,茫然四顾。

    唯有军阵中浑身是血的老将若有所觉看向某处房舍。

    却见房舍之上,一尊影影绰绰的虚影,宛如神灵一般俯视着整座津江县城。

    祂目光所及之处,千足蛊如同丧家之犬般摔倒在地狺狺狂吠。

    法台前

    一股股的热浪将胖道人的法衣卷的高高鼓起。

    他高举双手艰难的喘着粗气,脸上却满是近乎狂热的笑容。

    “兑招百福。坎纳千祥。干统天兵。具斩妖精。震捉妖魔。巽赐乃祯……”

    高温已经将他的法袍、头发甚至是眉毛点燃,但他口中的法咒却一刻都未曾停歇。

    “……火德真君,统领火部。去邪护真,威灵显赫。吾今召请,速降坛前。保我安宁,除灾解厄……”

    他倾尽全力嘶吼着、咆哮着,便是喉咙沙哑、鲜血涌出口鼻也在所不惜。

    “……离统雷火。坤载利贞。干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敕!”

    轰隆!

    终于,臃长的“焰德宝坛”法咒最后一句落下,那天空中的正神虚影顿时活了过来。

    举起巨大无比的右手。

    缓缓压向津江县。

    仿佛山峦倾覆,遮天蔽日。

    将原本黑暗的天空照的宛如白日般炫目。

    无数千足蛊控制着寄生者以最快的速度向县城外猖狂逃窜。

    但即便它们速度再快,又如何快的过神灵?

    轰隆隆!

    一连串的巨响,炽热的火焰填满了县城每一个角落。

    躲在房舍中的百姓被热浪袭的满身大汗,仿若置身烈日烘烤,苦不堪言。

    但对那些妖邪而言,这热浪却如同岩浆般烧灼着它们的躯体。

    它们张开嘴想要惨叫,炽热的熔岩却趁机从眼耳口鼻灌入腹中,将五脏六腑搅了个七荤八素,不肖几息便被烧成了一堆焦炭。

    那与岳文鹰斗法的九尺僧人逃跑速度最快,眼看县城大门就在眼前,血色瞳孔中不自觉带上一抹绝处逢生的喜悦。

    但那热浪眨眼之间便从后方席卷而来将它化作飞灰,又被热风卷出了城墙。

    拍出一掌的百尺神灵缓缓低头看向法台和旁边的纯阳子。

    此时。

    张玄身上的法袍已经化作布条,道髻、眉毛被焚烧殆尽,不像个道士更像个和尚。

    但他丝毫没有在意,强撑着站起身行道稽。

    “茅山纯阳子恭送真君。”

    话音刚落,那张供奉在主位的“火雷符”缓缓消失,而天上的神灵虚影也逐渐熄灭。

    供桌周围的香烛全部燃尽,神桥随风消散。

    天空也恢复了昏沉,月华重新洒向大地。

    ……

    院中的白娴从九尺僧人的尸体上跳下,仰头看着神灵消散,一时竟无语凝噎。

    就在这时,她的心念一动连忙内视。

    却见体内的青皮书竟是自动浮现,无数书页翻动的哗啦作响。

    原本指向四面八方的任务指引,随着火部正神降下天火焚烧千足蛊逐渐清晰,最终化作一道青光遥指一个方向。

    那里是县令曾志明的府邸。

    此时。

    县城中的百姓们纷纷走出房舍。

    殿外的巡捕营士卒和三房衙役已经开始庆祝。

    在法台下顶着桌案的何山竟也是从天火中逃过一劫,忐忑不定的钻出桌底,扶住面若金纸口吐鲜血的胖道人张玄。

    而后者口中与鲜血一同涌出的还有哈哈大笑。

    “师门嫌我吃得多,师父说我悟性差,甚至设红签戏法逐我下山……我这个茅山弃徒却偏偏请下了火部正神……哈哈哈哈……”

    白娴抿抿唇,这家伙原来什么都知道。

    请正神可不是贡品到位,法力足够就能请的。

    还必须为人正直,品行端庄,否则正神降临第一个杀的就是做法者。

    张玄能够活下来,足见其人品。

    亦证明师父将他赶下山错了。

    张玄的笑声很快便引起了连锁反应。

    蔡伟和岳文鹰瘫坐在地,也不自觉仰天大笑起来。

    衙役和士卒更是手舞足蹈,更有甚者双腿一软跌坐在地痛哭流涕。

    劫后余生,却是什么宣泄方式也不为过。

    便是那百战老将也不自觉取下头盔,闭目流泪。

    虽然死了很多人,但终究是赢了。

    “白娴姑娘……白姑娘呢?”

    可这时,何山却发现守在法台边的白娴不知何时消失了。

    ……

    县令府

    “开门,是我,快开门!”

    听到外面的喊声,紧闭的朱红大门终于是打开了一道缝隙。

    里面探头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举目一看。

    敲门的竟是衙门县丞大人,吴得意。

    “吴县丞,您这么晚了怎么过来了?”

    “你们没看到天上那怪物吗,速速开门,我寻县令有要事禀报。”

    守门的管家不疑有他,指挥奴仆将小臂粗细的门栓打开放到一旁,迎了老县丞入门。

    此时。

    曾志昌正领着奴仆和家中妻妾儿女等在大厅,胖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

    管家却小跑着汇报。

    “老爷,门外吴大人求见。”

    曾志昌一下没反应过来:“什么吴大人?”

    “吴县丞,吴大人。”

    “他不在府里好好待着,这个时候跑我这里来做甚?”

    对这个年过七旬的智囊,曾志昌往日还算器重和尊敬。

    但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其他了。

    “今天本官除了蔡伟谁也不见,让他带着人自己回去。”

    曾志昌只当这老东西是带着家里人跑来避难的,毕竟自己这边还有些衙役站岗。

    却没想那管家,道:“吴大人好像是一个人来的。”

    胖县令闻言,脸色一变。

    一个人跑过来的!

    “糟了,快快关上院门。”

    几名奴仆闻言,立刻想要锁上半掩的院门。

    但一双干瘦的手掌却先一步撑住了两扇门扉,无论奴仆如何发力,大门都纹丝不动。

    淅淅索索。

    一阵令人鸡皮疙瘩直冒的爬行声后,握住门扉的那两只手上竟爬满了蜈蚣模样的千足怪虫。

    两名关门的奴仆顿时被吓得顾不上关门,飞也似的逃了。

    稍许。

    白发长须的吴得意推门而入,脸上带着诡异而狰狞的笑容。

    如若细看不难看到,吴得意的衣袍底下有什么东西不停蠕动。

    “县令何故将老夫拒之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