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星的父亲在他三岁,沈月一岁的时候就去世了。

    姜澄坐在沈星旁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

    两个人的背影,一高一矮,相隔几十年的灵魂却有着同样的孤寂。

    “姐姐,我记不清了。”

    沈星低头,眼泪一滴一滴连成线。

    他记不清父亲的模样,父亲的声音。

    “我不是个好儿子。”

    姜澄心头酸涩,她感同身受过沈星现在的一切。

    他不怕被嘲笑,不怕被批评,他只是在恐慌。

    恐慌他会忘记给予他生命的亲人。

    “沈星,姐姐也失去了父母,但我从不恐慌自己会忘记他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沈星用力吸鼻子,鼻头红红,眼里是希冀,是寻求帮助。

    “因为我还活着。”

    姜澄铿锵有力的道:“只要我还活着,与我血脉相连的他们就活着,活在我的心里!以后等姐姐成为最厉害的人,他们还会活在别人的书本中。”

    “你想别人只要一介绍沈星,就会提起沈星的父母,到时候有千千万万的人,都在记着他们。”

    姜澄的话给沈星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

    一个小种子在他心里生根发芽。

    “不过你要记住父母之爱最是简单,他们只要我们平安长大,身体健康,顺遂一生,他们便魂安故里。”

    “嗯。”

    沈星点头,宣泄后有点不好意思的擦擦眼泪。

    他堂堂小男子汉,怎么能掉猫泪。

    太不应该了。

    姜澄姐姐该不会以为他很软弱吧?

    姜澄看懂了沈星的窘迫,转移话题的道:“要我说,你的目光还是太狭隘了。”

    沈星:???什么意思?

    姜澄手指点着沈星的手写作业单:以我的爸爸为题目,写一篇不少于一百字的作文。

    “沈星啊,跟在姐姐身边这么多天,就没学会点什么?”

    沈星试探的问:“谦虚中带着不谦虚算吗?”

    谦虚带着不谦虚?这不就是脸皮厚吗?

    姜澄失笑,这孩子还挺委婉。

    不过吗……

    “怎么不算?姐姐告诉你,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你现在小还不能完全理解,没事,慢慢在姐姐身边熏陶,早晚能有姐姐的一二分功力。”

    “现在我们说说作文的事情,我想说的是你怎么能忘记祖国爸爸呢?”

    沈星目瞪口呆。

    他终是低估了姜澄姐姐的……谦虚。

    “祖国爸爸?”

    姜澄点头,自信满满的道:“没错!眼界要打开,思路要开阔,如此广阔的天地,不要拘泥小节。”

    沈星不笨,眼睛骤亮。

    沈奶奶带着沈月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沈星兴奋的团团转。

    沈奶奶悄声拉走姜澄。

    “你给他下药了?”

    “哪能?”姜澄否定的道:“药多贵。”

    沈奶奶:意思是不贵就能用了呗。

    姜澄安抚的看着沈奶奶道:“我出手您放心。”

    沈奶奶:这话听着有种要悄悄少一个人的感觉呢?

    沈奶奶晃晃头,催促的道:

    “你快跑...走吧,一会不赶趟了。”

    “好,这就走!”

    姜澄背着绿色帆布包去夜校,好巧不巧一出门就看见了何丹。

    何丹一个扭头,加快脚步,不想跟姜澄一起走。

    至于冷嘲热讽……几次交锋下来,何丹一点便宜没占着,她又不是傻子。

    没有绝对把握,她是不会轻易去招惹姜澄了。

    不过一想到小学都没毕业的姜澄要和孙建东比学习,何丹觉得她看热闹的时候也快了。

    考试,可不是会认几个字就行的。

    何丹一路心情不错的进了教室。

    刚一进门,就发现平时叽叽喳喳的同学们今天安静如鸡。

    她走到自己座位上,碰了碰同桌周小红。

    “小红,怎么大家都这么安静?”

    周小红头都没抬,嘴里叽里咕噜的的声调暂停,抽空回答的道:“一会俄语课!”

    俄语?

    何丹脊背挺直了一点点。

    她是会一点点俄语的。

    何丹还想再问点什么的时候,前排的张翠娟一个眼神瞪过来。

    “安静!”

    何丹刚还未完全翘起来的尾巴,瞬间被按下去了。

    不过一想到她待会大杀四方,获得老师赞扬的场景,何丹美滋滋的翻开了俄语书。

    哒-哒—哒不缓不急的脚步声传来,姜澄到了。

    坐在她独一无二的位置上,拿出俄语课本。

    姜澄心绪还是有点起伏的。

    一会上课,她到底要用几分功力?

    是很惊艳,还是非常惊艳?

    人太优秀,果真有点烦恼。

    哒哒哒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姜澄瞬间决定她要非常优秀。

    听这脚步声,就是一个干脆利落的性格。

    果然,一位满头银丝梳成发髻的老太太,腋下夹着课本,面无表情走进来,上讲台,书本一放。

    “李建国。”

    腾的一下,李建国同志站了起来,一米八几的汉子愣是满头大汗,双手紧握。

    讲台上的老太太没看见一样,直接开始提问上节课要求背的词汇。

    俄语最难的是弹舌,也就是发音问题。

    随着李建国的回答,老太太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深不可测。

    “下次把手塞嘴里,没准能说的更好点。”

    毒舌一句后,老太太立即看着名册叫了下一个人。

    “出去别说和我学的,我丢不起这个人。”

    “去农场干活吧,舌头硬的能犁二亩地。”

    “脑子忘带了?三个单词你能说错四个!”

    ……

    安稳坐着的姜澄总算明白为什么教室如此安静了。

    “何丹?”

    本自信满满的何丹,此刻多少有点忐忑,不过还是站了起来。

    老太太提问,何丹凭借一点点基础回答的中规中矩,倒是比之前几位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学过?”

    老太太终于抬头,何丹松一口气后有几分得意的点头道:“学过一点。”

    “嗯…下次别学了。”

    何丹脸色爆红,姜澄努力憋笑。

    她单方面宣布,这位老师是她最喜欢的老师!

    何丹坐下,老太太也准备结束抽查,开始上课。

    自觉丢了面子的何丹,心里天人交战的纠结着,在看见姜澄偷笑的那一刻,她举手了。

    “报告!”

    已经翻开课本的老太太眼神扫过去,何丹紧张的站起来,指着姜澄的方向道:“老师,我自知愚笨,但咱们班有聪明的。”

    老太太的目光落在姜澄方向,略有惊讶,这是第一个敢和她对视却不紧张的学生。

    被点到的姜澄举手,在老太太点头中起立。

    “报告老师,何丹同志说的不全面,我不单单聪明,我是天纵奇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