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985厂子弟中学校又迎来了中考。

    跟往年一样,莫主任和聂文珊等子弟校的老师按县教委的统一安排,去双河中学和大通中学监考。

    985厂这边,由外面的老师来监考。

    初一、初二的几个班放假,把教室腾出来做考场,给初三学生考试。

    焦校长忙得焦头烂额,既要组织学生参加考试,又要接待好前来监考的老师。

    韩爱民因为办了停薪留职,没有监考任务,正忙着“放大招”,给补习班的理科生讲相关知识点他们之前全学过,但综合起来却难到令人发指的题。

    “钱开生,魏广民,我看你们很闲,也很飘,还有心情打赌做中考物理卷能不能拿满分。好,我再给你们出一道题,看你们能不能做对。”

    钱开生头大了,苦着脸道:“韩老师,求求你行行好,饶了我们了吧。又是量子物理,又是光学的,你前天讲的玻尔氢原子模型我到昨晚才整明白,能不能让我缓缓?”

    “韩老师,开生整明白了,我还似懂非懂,我真吃不消了,能不能讲点别的?”

    “这几天讲的很难吗?你们不是很聪明吗?”

    韩爱民反问了一句,拿起粉笔飞快地在黑板上写了一道题,笑看着他们道:“那我就给你们出个简单的,好好看题,用大炮轰击和炮在同一水平面上的目标,当炮管仰角为A1时,着弹点比目标偏近了一段距离D1。

    当仰角为A2时,着弹点又比目标偏远了一段距离D2。请你们由这些已知量,求出要想正好击中目标所需的仰角。”

    “韩老师,这也太难了吧!”

    “难吗?我们都是985厂子弟,都是骑在炮管上长大的,在厂里会造大炮,上了前线要会开炮。要是连这道题都不会,你们就是我们985厂的耻辱!”

    魏广民头大了,咬着笔头绞尽脑汁地想怎么解。

    钱开生在练习簿上写写画画,想了好一会儿抬头道:“韩老师,炮弹打出去的初速度呢,出口速率呢,空气阻力要不要算,这个怎么解,这也太扯了!”

    必须承认,聪明的孩子是真聪明,这个妖孽居然能想到这么多。

    韩爱民暗赞了一个,笑道:“假设炮弹出口速率是一定的,空气阻力不计。”

    “这也不好解,这太难了。”

    “我之前怎么跟你们说的,在考试时无论看到什么题,你首先要考虑老师为什么出这道题,出这道题究竟想考察哪些知识点和哪些公式?”

    “好吧,我再想想。”

    魏广民等人很快放弃了,摆烂说不会做。

    事实证明,再聪明的孩子,如果没有好老师教也很难自学成才。

    钱开生不服气,算了又算,用各种公式解,解题解的满头大汗,可就是解不出来。

    韩爱民飞快地在黑板上写下两道公式,再次敲敲黑板:“都给我打起精神,认真听讲!我们先用x、y分别表示炮弹的水平位移和垂直位移,v表示其初速度,当炮弹落地时,y等于0,由以上两式,就可以得到水平射程……”

    一道题,居然综合了四式。

    钱开生好不容易消化完,正准备吐槽,平时极少上楼的王炎居然来了,站在门口欲言又止。

    韩爱民下意识问:“有事?”

    “有事。”

    “急不急?”

    “很急。”

    “好的,”韩爱民放下粉笔,收拾起教案,交代道:“开生,昨天讲的内容,你懂了,其他同学还没懂,你帮我好好讲讲。我下去有点事,等会儿上来检查。”

    钱开生愁眉苦脸地问:“怎么又让我讲?”

    “你是我的物理课代表,好好讲,认真讲。魏广民,别装死,给我好好听,不懂就要问,直到真正弄懂为止。”

    “好的,我虚心学习。”

    ……

    韩爱民走出教室,低声问:“什么事?”

    王炎满面愁容地说:“钱主席来了,焦校长也来了,都在办公室,我们下去说。”

    能有什么事?

    又能出什么?

    韩爱民一头雾水,只能跟着王炎快步走进“教研组”办公室。

    “钱主席,什么事?焦校长,那边正在考试,你怎么有时间过来的?”

    “小韩,刚才开党委会,张厂长在会上提了下你们要租技校和集体宿舍办补习班的事,这又算不上什么大事,根本都不用举手表决,只是在会上通个气,没想到乔光明竟然反对。”

    乔副书记虽然不是个很好说话的人,但对补习班还是很关心的。

    前段时间县里把焦校长扣下了,是他亲自带干警去的县城。后来调查组来调查,也是他亲自接待的。

    而且,他早知道我要办补习班,之前怎么没反对……

    韩爱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不解地问:“乔书记为什么反对?”

    钱主席道:“他说我们是军工厂,是保密单位。说什么现在虽然主要生产民品,但客户过来都不能去车间参观,只能去办公楼谈业务,晚上也只能住招待所。如果让你们在厂里办补习班,面向社会招生,一下子来那么多外人,不利于保密。”

    “可技校在家属区这边,跟生产车间隔着一条河呢。我到时候可以宣布纪律,让学生在家属区这边活动,不让他们过河。”

    “爱民,这事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保密只是人家的借口。你想想,我们厂有什么好保密的?生产的是几十年前的炮,而且这几个月没订单,今后估计也不会有,可以说都不再生产炮了。”

    钱主席看着一脸茫然的韩爱民,想想又说道:“他是有备而来的,姜厂长和洪工虽然很想支持你办班,可他居然翻出了几年前上级关于保密的文件,开会前甚至征求过保卫科的意见,反正理由很充分。姜厂长不好说什么,只能说先搁置。”

    “我们好像没得罪过保卫科。”

    “你是当局者迷,人家这是冲着你来的。”

    “钱主席,我不太明白。”

    “乔光明去征求保卫科的意见,肯定先定了调子。保卫科归他管,他都定了调子,曾祥能怎么说?”

    “可我一样没得罪过乔书记啊!”

    王炎接过话茬,不无幸灾乐祸地说:“你怎么就没得罪,你是得罪了都不自知。你又不是不知道,乔玉芳正在跟余启明处对象!”

    韩爱民越听越糊涂,哭笑不得地问:“他们处对象跟我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

    王炎觉得钱主席和焦校长不好在背后议论乔副书记,他没什么好顾忌的,干脆分析道:“你看不上乔玉芳,你姐看不上余启明,现在人家成了一对儿,乔书记当然要帮他女儿女婿出口气。”

    “乔书记那么大领导,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怎么不可能?”

    事实上钱主席根本不鸟乔副书记,冷不丁说道:“我跟他共事十几年,对他太了解了。要水平没水平,要能力没能力,就会溜须拍马,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坏。办补习班多好的一件事,他竟然反对,也不怕家里有孩子上学的干部职工骂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