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男的哀嚎结束之后,原本已经到达了高潮的屏幕陷入一片漆黑,显示直播结束的黑屏上倒映出繁枳那张乖巧的小脸。

    半晌之后,她放下手机,站了起来,拿起菜园子旁边的锄头,一边松地,一边叹息着:

    “可惜了,如果现在能趁机开启直播的话,怎么样也能接到一单了吧。”

    不过能够洗刷一桩冤案,这一趟也不算白播。

    繁枳一边看着阴间弹幕,一边淡定地翻着外婆留下来的土地,阳光之下,过了没多久,繁枳把锄头放在一边,直播时间太长了,眼睛有些酸痛,她微微缓了缓,直接开口道:

    “各位,我先休息一下,直播先结束了。”

    她一边说着,单手结印,眼中的直播弹幕瞬间消失,身体才突然放松了下来。

    她微微伸了个懒腰,到鸡窝摸了两个鸡蛋,给自己做午餐的时候,小院子的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大门敞开,很快就有两个人走进院落,比较年轻的那个看着给自己炒着鸡蛋的繁枳,主动开口说道:

    “谢小姐,我叫安鹤立,是您的父亲谢先生为您专门请的代理人,我将带您去见谢先生。”

    院子里的看家大黄护主,对着两个陌生人就叫了起来。

    繁枳轻喝一声,大黄狗收住了叫声,安鹤立定了定心神,才继续为自己身后的人介绍道:“这位是谢先生的代理律师白海词,我们将共同处理您的直播事件。”

    白海词和有些青涩的安鹤立不一样,他浑身上下的衣着,发型,神色,无不透露出一股精致严谨的气息,他严肃地推开安鹤立,看着还拿着一把锅铲给鸡蛋翻着面的小姑娘,道:

    “谢小姐,这次您贸然直播,从而引发的骚乱让谢先生很生气,这次先生决定让您搬回谢家。”

    比起自己的父亲要把自己带回家,繁枳现在更在乎锅里的鸡蛋会不会糊,只是出于礼貌,她才淡定平和地开口:

    “要不你问问他,这几年是不是忘记给他的亲生女儿打生存费了?”

    白海词听不出女孩话语中是否存在怨怼的语气,便为自己的雇主解释道:

    “家里几个孩子的生活开支一直是您的继母负责,或许是事情繁忙,她一时疏忽,而且您与您的外婆并没有通报你们的近况,所以谢先生便没有留意,这一点先生在看到您直播算命的时候就派我调查清楚了,您放心,先生并非对您漠不关心。”

    “是,他只是太忙了而已。”

    繁枳打折哈欠,用那瘦弱的手臂单手拿起了硕大的大铁锅,看着那两人,道:

    “我也忙,我要吃午饭。”

    她可没有撒谎,可因为地府直播,她的身体长期处于低血糖的状态,不吃饭是真的会晕倒的。

    她现在饿得可以吃人。

    不等白海词二人提出质疑,繁枳小臂发力,单手抓着大铁锅颠了颠,一个朴实的炒蛋香味扑面而来。

    看到这样熟练地给自己炒着饭的动作,估计没人能够想到,她谢繁枳的谢,是粤圈首富谢家的谢。

    眼前的女孩是谢家的长女——被遗弃的那种。

    谢繁枳今年只有十六岁,却从八岁开始从豪门谢家搬出,跟着自己靠算命为生的外婆在乡村里生活,两个月前,外婆去世,小姑娘硬是一个人在这连邻居都隔着几百米远的小院子里住了下来,如果不是这次直播被谢家人认了出来并加以调查,或许谢家还不会知道自家的血脉正在外独立生活。

    谢繁枳被遗弃的原因,便是她那双特别的眼睛。

    自出出生起,与地府联通的体质通过脐带从母亲转移到了她的身上,繁枳开始慢慢识字之后,原本该作为她的引导者的母亲却在一次山体滑坡中意外身亡。

    当时的繁枳年仅六岁,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隐藏自己的能力,而且那些不断刷新的弹幕遮挡了她大半视线,无所适从的她只能凭着孩子的本性将自己所有的事情分享给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繁枳曾经也是一个被爱意滋养的孩子,有着极强的分享欲和格外活泼的本能,可是她的眼睛让她的世界注定了只有孤独一人,对于她说的那些话,父亲和哥哥都只当那是小孩想要引起注意力的本能而已。

    在一次公开的宴会里,她直接点破父亲的一个合作伙伴身后背着一个人之后,父亲终于对她发了火。

    即便已经过了八年,繁枳都还记得那天回家之后,一向温文尔雅的父亲谢司对她大发雷霆,不顾哥哥谢凡昭的阻拦,将年仅八岁的她关在了别墅的阁楼里,并且下了死命令:

    “她什么时候学会说实话了,什么时候才能出来。”

    可是啊,爸爸,我说的一直都是实话。

    被关在阁楼一个多月之后,是繁枳早就退居山林的瞎眼外婆一路拄着拐杖,摸索着走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城市之中,将她接到了乡下,接替她的妈妈成为了她的引路人,在外婆的带领下,繁枳逐渐熟练的接手了地府直播的业务,也逐渐知道该怎么成为一个正常人。

    或许是对于繁枳的身世有些同情,安鹤立和白海词并没有催促,只是在院子里看着,小姑娘慢吞吞地吃饭,洗碗,顺便扫了扫院子里的落叶,还给大黄狗梳了毛。

    现在正值夏季,下午的天气更是炎热,他们站在树荫下面等待的时候就已经汗流狭背了,身上的西装外套没多久就脱了下来,皮肤上粘腻的感觉让人莫名有些烦躁。

    繁枳抽空看了他们几眼,心中默默升起一种愧疚感。

    对不起了,粤圈大佬喜欢抽空到农家乐吃走地鸡钓野鱼感受乡野,并将其命名为体验生活,要是不让你们两个吃点苦头,回去和她爸汇报的时候绘声绘色一点,她爸谢司还以为她在乡下享福吧。

    一阵凉爽的穿堂风吹过,热的汗流浃背的两个人脸上露出了一点享受的表情。

    繁枳看了他们一眼,淡定地往锅里加了半罐盐,和蛋搅拌均匀之后盛出,回头看着那两人,温柔又真诚地开口:

    “一起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