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周剑来,张小卒印象很深,尤其是他手中那柄巨剑。

    所以甫一听到‘周剑来’这个名字,张小卒脑海里当即浮现出双龙沟谷口,那个黑衣劲装、神情冷峻、样貌堂堂,手里拖着一柄一丈多长巨剑的年轻男子的身影。

    可再看眼前这个衣着破烂,头发打绺,满脸污渍,邋遢不堪的男子,尤其是那刺眼的断臂,让张小卒不禁张开嘴巴,露出极度震惊的表情,他眼神里露出狐疑之色,怀疑此周剑来非彼周剑来。

    “呵呵,变化确实有点大,成了一个残废了。”周剑来耸了耸光秃的右肩膀自嘲道。

    “啊!”张小卒从震惊中醒来,知道自己失态了,忙朝周剑来躬身行礼,道:“请恕张小卒眼拙,竟没有认出恩人,实是万万不该。万望恩人海涵,勿要怪罪。”

    周剑来摆手道:“那日是秦大姑娘出手救的你,与我无关,你别再喊我恩人。我虚长你两岁,你若不介意,喊我一声周大哥便是。若是叫不习惯,直呼我姓名也无妨。”

    张小卒展现出的实力彻底赢得了他的认可,他已经把张小卒视作同一高度的人,所以说话的语气很和气。

    不得不说,在这强者为尊的世界,想要赢得别人的尊敬,最快最直接的办法就是亮出拳头,让别人见识到你的强大。

    “那小卒就冒犯了,见过周大哥。”周剑来给张小卒的印象是个爽直的人,所以张小卒也不再矫情谦让,直接喊了声周大哥,然后关切问道:“周大哥,你这是怎么了?为何——为何——仇家是谁,我给你报仇去。”

    张小卒瞅着周剑来的断臂,终是不忍心问出口。周剑来的凄凉境地让他禁不住心生怒火,想要给周剑来报断臂之仇。

    “是大牙狗!”周剑来咬着牙根恨声道,“那日我们在黑森林里碰见大牙狗由干枯的地下河道入侵,而后被大牙狗一路追杀,厮杀中我断了右臂,所幸得人相救,保住一条贱命。我断了右臂,成了残废,不受家族待见,一气之下就离了家,辗转到了这雁城。你呢?怎么也到这雁城来了?”

    “我?”张小卒不由地摇头苦笑,道:“我在黑森林里掉进一个深水寒潭,不小心被暗流卷进了地下河道,醒来后躺在一个地下洞穴里,顺着洞穴一路走出来就到了这雁城。”

    说着,张小卒的目光落在牛大娃身上,道:“还好我来了,否则我兄弟的小命怕是没了。我当感谢上苍指引我来到这里。”

    有一个问题他一直在强制自己不去深思,那就是牛大娃为什么会一个人来雁城,柳家村的父老乡亲呢?

    周剑来的目光跟着落在牛大娃身上,道:“之前你在擂台上时我查探过他的伤势,他是几经恶战伤了根元,且脏腑器官和骨骼经脉等都受损严重,眼下性命虽然是保住了,只需一粒固本培元丹就能让他身体机理运转顺畅,从昏睡中醒过来。可是——”

    “可是什么?”张小卒担心问道。

    “可是如果不用大药进行深度调理,滋补修复他受损的根元以及身体各器官,他的修为怕是再难精进,而且还会留下终生不治的隐疾。”周剑来说道。

    “啊!”张小卒忧心惊叫,忙问道:“需要什么大药?怎么调理?”

    周剑来微微皱眉,道:“总共需要上百种灵药,一两句说不清楚。当务之急是想办法进城,因为只有城里的大医馆才能买到这些灵药。”

    “周大哥说的极是。”张小卒连忙点头,向陆开学嘱托道:“劳烦先生照看一下大娃,我去那座擂台上赢些银两,交纳进城费。”

    “别去了。”周剑来开口叫住张小卒,摇头苦笑道:“我刚才离开一会就是去看能不能赢些银子的,结果发现每个草棚下都来了一个高手坐镇,多半是因为你把动静闹得太大,这些高手是专门请来防你的。”

    张小卒闻言当即朝草棚下望去,果然发现每个草棚下都多了一个身穿白色劲装男子,这些男子看年龄都在三十岁往上,眼里神光内敛,单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张小卒目光落在一个男子身上,尚未来得及细细打量,那人的目光就嗖的一下看了过来,冷不丁地吓了他一跳。

    “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神觉敏锐,只要你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超过一个呼吸,他们就能感应到你的盯梢。你应该不是他们的对手。”周剑来没敢把话说死,因为他完全搞不清张小卒是什么实力。

    “应该打不过。”张小卒摇头道,因为这些白衣劲装男子让他生出心悸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些人极其危险,不能招惹。

    “可是没有银子就进不了城。”张小卒稍显无措,看向周剑来,希望他有办法。

    周剑来没让他失望,指了指牛大娃,道:“我有一个赚钱的法子。带上他,跟我来。咱们去当一回劫富济贫的大侠。”

    周剑来眼里忽地精光闪烁,似乎很兴奋。

    “啊?”张小卒和陆开学同时瞪眼,怎也没想到周剑来的赚钱法子竟然是去拦路抢劫。

    一刻钟后四人远离了城门口的哨卡,站在路旁不远处望着熙熙攘攘的官道,周剑来开始向张小卒和陆开学传授他的拦路抢劫经验。

    “靠两条腿走路的,都是没钱的苦哈哈,不是咱们的目标。”

    “当然,也有精明的土财主,怕别人抢他钱,于是故意装扮成苦哈哈混在人群里。这种人其实一眼就能识辨出来,他们的气色气质以及神情眼神等等,都和真正的穷苦人有天壤之别。不过这种人一般都是小财主,抢起来没啥意思,所以也不是咱们的目标。”

    “除了两条腿走路的,剩下的就是坐马车的。在这饥荒四野的艰苦环境下,还能坐得上马车的肯定非富即贵,所以咱们的目标就是他们。”

    “不过马车和马车也是有区别的。”

    “马车上没刻身份徽章的,多半都是小角色,抢不到多少东西,直接予以排除。”

    “能在马车上刻身份徽章的,基本都是各个地方有头有脸的人物,肯定有钱。是咱们的首选目标。”

    “但是,千万记住了,身份徽章也是有区别的。”

    “一般金色和银色徽章都是豪门大绅,指不定马车里坐着一个什么级别的高手保护着,所以这两种颜色徽章的马车不能抢。”

    “而以龙虎麒麟凤凰等瑞兽图腾做徽章的,也都是身份不容小觑的人,这类的徽章也不能抢。”

    “咱们就抢那些马车上刻着身份徽章,但只是普通徽章的马车。”

    “听明白了吗?”

    “——”张小卒和陆开学相视无语,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里都在猜测周剑来在此之前究竟干了多少次拦路抢劫的不法勾当,否则哪来的如此丰富的抢劫经验。

    “听明白了吗?”周剑来没听到张小卒和陆开学应声,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

    “听——听明白了。”张小卒和陆开学连忙应声。

    “好。”周剑来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命令道:“你们两个快去物色猎物,找到后立刻回来禀报。”

    “——”张小卒和陆开学不由瞪眼,有一种当土匪喽啰的既视感。

    “哎哎哎,快看,那边来了一辆大马车。”周剑来突然压低声音叫道。

    张小卒和陆开学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一辆朱红色的大马车。

    条件性地二人目光快速扫视车身,根据周剑来传授的抢劫经验,搜寻马车上是否刻有身份徽章。如果有,是什么颜色,什么图腾的,能不能打劫?

    当他们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时,都禁不住泪流满面,心说周剑来也忒有当土匪头子的潜质,单凭嘴巴说说就把他们两个收编了。

    他们两个打死也想不到,周剑来的这些抢劫经验,不是他真刀真枪的抢劫实践出来的,而是他自小到大由心里的幻想总结出来的。

    当一个拦路抢劫的大盗,一个劫富济贫的大盗,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以前他受家族规矩束缚,只敢偷偷地幻想一下,可现在他挣脱了束缚,犹如一头脱缰的野马,自我放飞了。

    “这辆马车上虽然没有刻印身份徽章,但马车做工精致、材质上等,车型比正常马车大一号,一般人家可用不起这样的马车,所以车里一定坐着一个肥主。准备动手。”周剑来盯着越来越近的大马车快速分析道,他眼神逐渐灼热,扬起手中的长剑,迫不及待地想冲上去。

    “咱们是不是得把脸蒙一下?”陆开学试探问道。

    周剑来手一摆,豪气云干道:“咱们是劫富济贫的大贼寇,行不改名坐不改姓,蒙面作甚。听我命令,等下咱们一起冲上去,第一时间制住赶车的车夫,拿刀剑封了车门和车窗,把车赶到这边来。咱也不多抢,就要他一半钱财。只劫财,不劫色。”

    “我——我不会武功,我就不过去了,我负责照看大娃兄弟。”陆开学连忙摆手道。

    “好。”周剑来爽快应允。

    张小卒也不想去,可是想到打劫是为了牛大娃,只能硬下头皮。

    “小的们,上!”

    当马车行驶到正前方的大道上时,周剑来扬起手中的剑一声吆喝,好似手底下有百千个喽啰一般。

    张小卒一脑门的黑线,因为本来没人注意他们这边,可周剑来这一嗓子下去,大道上的人全都转头望了过来。他和周剑来一个拿刀一个拿剑,就这么张牙舞爪地跑向大马车,像极了两个憨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