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旁人作何想法魏来并不清楚,反正他自己的脑袋在那时“砰”的一声炸开了花。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一本正经的徐陷阵,很认真地在心底回忆了一番,似乎从未听父亲提起过还有这样一份婚约。况且要是真有这份婚约在,那之前父亲跟吕观山定下的婚约又该怎么说?总不能自己还没长大成人,父亲就把自己的人生规划成“陈世美”那样了吧?想到这里,魏来又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徐玥,只见坐在轮椅上的少女刻意避开了魏来的目光,她脸色黯然,眼中似有郁气涌动。

    魏来恍然,突然明白了为何自见面起,这位幼时的玩伴就对自己这般冷淡——试想突然有一天,有人要让你和一个幼时相识、多年未见、连模样都不记得的人定下婚约,任谁大概都会第一时间反感,进而把这股怒火撒到别人身上。

    至少在魏来看来,他对徐玥此刻状态的推测应该没错。

    他皱了皱眉,不打算接受这份莫名其妙的婚约——经历了之前萧宁两家请他去府上的冲突,又有阿橙的提醒,魏来多少能察觉到这份所谓的婚约恐怕不像徐陷阵说的那么光明正大。

    想到这里,魏来当下站起身,张嘴正要说话。

    “我反对!”可还没等他开口,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呼。

    发声的是紫霄境统领萧白鹤!

    只见这位身形与徐陷阵有几分相似的统领,脸色愤慨,几乎是拍案而起地站在案台前,大声说道。

    徐陷阵似乎对他的捣乱早有预料,眯起眼睛看向他,语气低沉地问道:“萧统领觉得哪里不妥?”

    “令千金与犬子尚有婚约在身,一女嫁二夫肯定不妥。”萧白鹤迎着徐陷阵的目光,平静地回答。

    “萧统领真是贵人多忘事,六年前不正是令公子亲自上门退掉的这门亲事吗?怎么现在又变成我女儿一女嫁二夫了?”徐陷阵眯起眼睛,狭长的眼缝中似乎有火焰燃烧。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别说六年前这小子乳臭未干,就是如今婚姻大事也轮不到他做主,孩子的戏言,徐统领难道还当真了?”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贤侄再小也是铁骨铮铮的男子汉,难道当年信誓旦旦说要娶玥儿,哪怕死也愿意的豪言壮语能就此作废?”

    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虽然没了之前那滚滚杀气和凌厉气势的对抗,但场上的火药味却有增无减,就连想要表明立场的魏来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插话。

    “作废又怎样?”

    “那我也不认这门亲事,退了!”

    “姓徐的,这可是当年白纸黑字写好的,你敢不认账?”

    “有什么不敢?只许你萧家赖账,难道不许我徐家拆桥?”

    眼看着双方的争吵在两位统领的口中渐渐有朝着泼妇骂街发展的趋势,坐在一旁一直旁观的宁陆远站了起来:“咳咳,二位这么吵下去,吵到明天也没结果。”

    显然这两位大统领不是第一次这样,二人闻言几乎同时转头看向三位统领中身形最单薄、像儒生多过沙场悍将的宁陆远,然后很有默契地同声问道:“那你说怎么办?”

    宁陆远伸手擦了擦额头上不存在的汗珠,又瞟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魏来,说道:“正事要紧。”

    这话就像一剂灵丹妙药,灌进了二人的肚子里。

    炽热的目光从萧白鹤的眼中射出,直直落在魏来身上。

    这时萧白鹤脸色一变,眼中露出深邃的忧愁之色,再次张嘴,语调也变得悲悯和缅怀起来:“说起来也巧,当年我与魏兄相交,无话不谈。他喜欢治国之道,处世之理,每次给我讲解,都让我受益匪浅。后来我和他感情深厚,我们二人也曾许下婚约,约定等魏贤侄成年之后……”

    “姓萧的,我记得你没女儿啊?怎么几天不见你开明到能让自己儿子做龙阳断袖之徒了?可你也得问问贤侄答不答应。”徐陷阵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数落萧白鹤的机会,眯着眼睛,语调轻佻地嘲讽道。

    “呸!我没女儿难道还没有个侄女什么的吗?”萧白鹤吹胡子瞪眼地怒斥道:“我二姑的三儿子的妻子的大哥的女儿艳名远播,是咱们宁霄城有名的才女,和魏贤侄最为般配,我今天就把她许配给魏贤侄,这是魏兄当年最大的心愿,今天萧某人一定要完成魏兄的遗愿,以慰他在天之灵!”

    要是之前听到他和徐玥的婚约,魏来还有些发懵,那到了这时,他多少回过神来,心里想着就算自己那位老爹再不靠谱,也不至于逢人就卖儿子吧......

    “这不行,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是我家玥儿和魏贤侄有婚约在先!”徐陷阵赶紧打断了萧白鹤的胡言乱语。

    啪!

    萧白鹤一拍桌板,义正言辞地说道:“就是街边七八十岁的说书先生都知道,男女之事讲究情投意合,哪有什么先后之分?”

    “哦?萧统领还懂男女之情?”徐陷阵神情戏谑地问道。

    “咳咳,略懂,略懂。”萧白鹤神情尴尬,干咳两声,咬牙硬撑。

    “呸!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徐陷阵挽起袖子,从主座上走下来,看那气势汹汹的样子显然是想把刚才没尽兴的争吵继续下去。

    “萧某博学,众人皆知,有何奇怪?”萧白鹤毫不示弱,也在这时迈步上前,迎向徐陷阵。

    两位彪形大汉就这样站在绣月楼的中央,相隔不过半寸,鼻梁几乎碰到鼻梁,二人对视,眼中都有怒火熊熊燃烧。

    “咳咳。”就在这时,一旁的宁陆远又干咳了两声。

    二人几乎同时再次看向宁陆远。

    萧白鹤问道:“宁统领有何高见?”

    徐陷阵沉声道:“要不宁统领来说句公道话?”

    宁陆远见二人这般模样,赶忙缩了缩脖子,连连摆手:“二位误会了。”

    “我对二位的争执没有任何高见,只是......”

    宁陆远说着,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一张信纸,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只是说来太巧......”

    “我这里也有一封魏兄当年留给我的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