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山之西南,有一野峰,峰下有深窟,为某一位修士所占。

    一阵阴风自峰外刮来,呼啸而至,落在窟上,一半人高的黑蜈直立而行,目视着深窟之下。

    “好,好,好。

    此窟合该是我道场。”

    季明抚掌而笑道。

    轻笑过后,他跃下了窟中,长手长脚在凸起的壁上不断的借力,几息间便已落到了窟下。

    “可是老爷回来了?”窟下深处,久未受到日照的三个童子,蹑手蹑脚的摸到附近,试探的问道。

    “他不是老爷,我害怕...”

    在三童子中的女童,见窟口下来的是一依稀多足长节的模糊身影,顿时哇哇大哭了起来。

    顿时,这三个童子抱在一处,颤身不止。

    季明摸了摸绑在一节壳背的三个囊袋,拍了其中一个,一件袈裟吐出,被披在半人高的蜈蚣节身上。

    袋口又一吐,一把桃木老剑,一串檀木念珠被吐出,被季明背在身后,持在手中。

    这一副打扮,勉强遮住他的三分恶形。

    “尔等莫怕!”

    季明近前几步,合十而道:“此后,我便是窟中主、新老爷,尔等可照旧在这里生活。”

    当季明不断的走近,三位童子终于看清楚他的真身。

    好精怪!袈裟法衣半披身,两排乌足似刀镰,合十礼拜禅心定,七分妖形三分佛。

    三童子在窟中照料毒虫毒蛇,到底是见过了“大世面”,没有被季明未遮出的恶形所吓到。

    “我们是不是回不去了?”

    那女童垂泪问道。

    “哈哈~”季明笑着回道:“放心,待此间的因果了结,自可放尔等自由,归还于乡里。”

    许是见到季明挺好说话,一童子壮着胆子问道:“新老爷,我们可以到窟外附近活动吗?”

    旁边的两个童子,立马捂住他的嘴巴,紧张而期待的看向窟下精怪。

    季明略一思索,倒没一口否决,问道:“去干嘛?”

    “我想把以前的同伴找一块地埋了,再起个新坟,我不想他当游魂野鬼,我自己也不想当...”

    “哇~“

    这一下子,三个童子都哇哇大哭起来。

    季明在药鼎中长成,对于余霄管理窟内童子的手段记忆犹新,这也是他下手毫不手软的原因。

    “许了!”

    季明大手一挥,而后不等童子们雀跃,声音一沉,道:“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其中有一个逃走,那剩下两个绝活不了。”

    童子们温顺的点头,似已习惯于这一口头的死亡威胁,接着他们领着新老爷在这窟下转了一圈。

    在这窟中有三间小室,一个石厅。

    在这石厅的正中,摆有一尊四四方方的药鼎,这是余霄日常修行五仙养炼所用的一个鼎具。

    季明在这一鼎内,可是待过了许久。

    在石厅旁,有专门用于打坐闭关的静室,还有埋存灵蛇毒种、捣制毒食药饵的两间石室。

    在熟悉了一下新居所后,季明又外出往返了许多次,将外面那一十八箱财宝给一一搬到窟中。

    如此,单是这搬运财宝,已是过去大半个月。

    如今在兰荫方中,尤其是毗邻黎岭的十三大寨,内中可说是鱼龙混杂,散人左道的群体与日俱增。

    季明为了藏形匿迹,只得是蚂蚁搬家似的,用身上的两个纳袋一点点的搬运。

    当那一十八箱财宝尽数的入窟,季明才算是真正的心安。

    “宝眼祭炼!”

    他心中期待的道。

    一十八箱的财宝,用于祭炼当是绰绰有余。

    在他心中首选的祭炼地点,还得是那狐社墓群之间。

    那里尸体资源极其丰富,搭建阴尸定火坛也会更加方便一点。

    另外一点,那横山狐社外有太爷的幻术遮掩,哪怕是自己动静大一点,也不怕引来有心人的关注。

    在这多事的今时今日,这一点可以说是尤为重要。

    他可不想在祭炼的过程中,被路过的修士当作异宝出世,一股脑的涌过来。

    第二个作为备选地点,那是河畔乱滩,白骨娘子的旧巢。

    曾经炼制白骨攒心珠时,也是这样的两套方案。

    只是先前炼宝,算是恶了胡图公子,此番要是再去那里,说不得要做过一场,论个高低。

    在经过望火楼斗战,季明那一颗膨胀的心,已是有所回落。

    他虽不惧胡图公子,可也没有完胜的把握。

    他决定先等一等,再过两个多月,便是天狐院太山娘娘的圣诞日六月二十。

    届时,那胡图公子将前往太山篙里,参与一年一度的天狐院考试,那个时候就是他的祭炼机会。

    趁着难得的闲暇日子,季明发了一点善心,帮三位童子整理窟下的遗骸,一番清理下来竟是一十七具之多,一个个均未长成。

    看着这一些童子遗骸,季明心中难得来了火气,后悔自己当初在暗室中未将那余霄挫骨扬灰。

    “什么草莽之雄,不过一左道恶徒。

    在这边陲山寨之中,仗着盘岵门人,神婆弟子,无人管束,便肆意妄为。”

    季明心中恨道。

    本以为自己为了求道,底线拉得够低了,但是同这余霄一比,小巫见大巫而已。

    先前他在药鼎之中,有童子对他照料不周,故而被余霄所杀,他还只当是一个孤例而已。

    看来,自己还没彻底的从故乡的道德观中脱离,很多事情的判断仍然带着老家的逻辑惯性。

    这样思维过于文明,不适用于当下。

    可季明也知道,更改往日的思维逻辑,其难度不亚于给自己再换一个脑子,何其难也。

    这一种改变,只能依赖于时间。

    “唉!”

    将遗骸草草入殓,季明深叹一声。

    他在坟前双手合十,诵了一段三元天尊的救苦经,身边的三位童子不自觉的跟着念诵了起来。

    在这山野窟外,昏阳之下,一蜈三童子合念着经文,倒是显得古怪而和谐。

    某一日入夜,季明终于从纳袋中拿出三个牌位,准备尝试着慑服其中的三鬼。

    在没有道书指导遵从的情况下,季明的这一尝试有一些危险,但是尚在可控的风险之中。

    季明心中相信,这一尝试绝对是值得的,是他未来成为六边形修士的一小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