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十八年,二月二十五。

    会试揭榜日。

    时近正午,天气放晴,整个应天府,都沐浴在暖和的阳光中。

    街上人头攒动,一副热闹景象。

    贡院外,站满着身穿文士袍的士人,还有一些四周看热闹的人,都纷纷聚集在此。

    会试榜单还未正式张贴,附近街巷已被挤的水泄不通。

    而贡院张榜的最前边,却显得很空阔,并没有太多人敢挤得那么靠前,只有十几人零零散散的站在前边,悠闲地等着官府张贴出最终的榜单。

    领首的是黄子澄、花纶、练子宁。

    而后便是马京、齐麟、齐德、丁显等人,而像解敏等人,只能往后站。

    这般站次,都是以名声为主,南方靠前,北方靠后,不过解敏因为夏之白的缘故,倒是沾了不少光,可以站的稍微靠前。

    黄子澄意气风发的站在最前边,目光死死的盯着还未张贴出来的空处,眼中闪现着浓浓的野心。

    他这次一定会一举夺魁。

    成为状元!

    花纶、练子宁两人亦然。

    他们对状元之位同样垂涎已久,也早将其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等了一阵,花纶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他看向黄子澄、练子宁,蹙眉道:“黄兄、练兄,你们有没感觉似乎少了点什么?”

    黄子澄眉头一皱,看了看四周,冷声道:“夏之白没来!”

    练子宁看了看四周,的确没见到夏之白身影,也不由露出一抹惊疑,凝声道:“这夏之白又在搞什么鬼?难道连张榜都不放在心上,还是真这么自信,自己一定会高中状元?!”

    黄子澄同样面露困惑之色。

    若是没有雨花别苑的小宴,他恐还会嘲笑是夏之白怯了,不敢来,担心考的太差,自己被众人羞辱,但在小宴之后,他再也没有任何轻视,甚至将夏之白视为了自己争夺状元的最大威胁。

    因为夏之白揣测的基本都对。

    这很吓人。

    夏之白这么精准犀利的判断,足以让他在这场科举中占尽优势。

    夏之白本身才学就不低,所以在黄子澄等人的猜测下,夏之白这次会试名次绝不会太低。

    最差都会在二甲之列。

    若是真的揣测准了上意,甚至很可能进入一甲!

    乃至是成为状元。

    夏之白猜对会试变动之事,在这两三天内,已是不胫而走,也为很多士人知晓,以夏之白如今的声望,只要到场,必然会被人恭让的‘请到’前排。

    如今夏之白身影还没出现。

    那便只剩一个可能。

    他没来。

    黄子澄跟花纶、练子宁对视一眼,眼中也不由浮现一抹愠色。

    夏之白太狂妄了。

    他们已承认夏之白有能耐,但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吧?

    真以为自己揣测准了朝廷的想法,就能让自己一步登天,成为状元?揣测准了上意,只能保证科举的下线,但想达到状元,还是得靠真才实学,靠会试的最终成绩。

    黄子澄看了眼已被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冷笑道:“看这情况,夏之白应该是不会来了,还真是够自大的,真以为状元已花落到他头上了?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等张榜之后,我倒要看看。”

    “他夏之白究竟名次第几,能让他狂妄到这种地步。”

    黄子澄心中是又气又恼。

    还感到憋屈。

    他们费尽心思,各种明争暗斗、互相拉踩,想争的状元之名,却是被夏之白蛮不讲理的视为己物,关键夏之白无比自信,一副被钦定的模样,对科举相关的任何事都不关心。

    这幅云淡风轻的姿态,也让三人恨得牙痒痒。

    因为跟他们表现出的在意、争锋相对相比,夏之白实在太淡定了,淡定的让人看不惯,淡定的让他们做的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多余滑稽跟可笑。

    甚至。

    其他人在看向自己时,黄子澄都感觉带有几分戏谑之色。

    黄子澄心中是十分的窝火。

    还有便是不安。

    若是夏之白真成了第一名,成了会试的会元,他甚至不敢想,自己该怎么去接受。

    也完全接受不了。

    因为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成为笑话。

    让世人嗤笑。

    这对一向自命不凡的黄子澄无异是天塌了。

    黄子澄的鼻息微微有些重,心神更是无比的烦躁,花纶跟练子宁同样脸色不太好看,对夏之白是又怒又怕,心中不由自主的开始祈祷起来,希望这次会试第一不是夏之白。

    站在后方的齐德等人,也不由得苦笑一声。

    夏之白太超然了。

    他们就算再淡泊,但毕竟关系到能够成为进士,事关自己未来前途,不得不上心,也很难真稳住心神,而夏之白不同,他好似笃定自己会成为状元,直接以状元自居,对其他完全置之不理。

    这种强大自信跟泰然心态,让他们只能羡慕。

    随着张榜时间越发临近。

    人群渐渐躁动。

    “这次科举参考的人实在太多了,朝廷虽放宽了取士人数,但想获得一席之地,依旧无比困难啊。”

    “是啊,天南海北的士人都来了,过去朝廷是没开科举,但地方的童试、乡试都没停过,积累了整整十几年啊,这次的竞争实在太大了。”

    “来时还自信满满,认为必定高中,甚至位列二甲,现在唉,只望三甲有我。”

    “也不知会试第一会是谁?”

    “肯定是‘黄练花’三人中的一个。”

    “他们优势太明显了,学问研究的太深了,不是其他人能比的。”

    “北方那夏之白呢?”

    “夏之白?没可能的,他的确很厉害,能猜到朝廷的想法,但考试最终考的还是学问,北方在这方面就是比不过南方,他是能占到优势,但南方的文学底蕴、文学造诣,不是他取巧就能弥补的。”

    “二甲有机会,会元不可能的。”

    “......”

    众人议论纷纷,在提到会元时,有人提到了夏之白,不过大多数人反应一致,并不认为夏之白能成为会元,也没人看好。

    夏之白的名字很快被各种声音淹没。

    就在众人议论时,时间终于到了正午,朝廷负责张贴榜单的官员,也准时出现在了贡院,将这次科举的三甲名次,一一的张贴了出来。

    首先张贴的是第一甲。

    共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