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这黑影并无双手,而是一对鱼鳍,脸庞如筛,颊边还长着两对长须。

    原来是只鲶鱼精。

    书生冷冷的看了鲶鱼精一眼,道,

    “滚。”

    “好咧。”

    鲶鱼精二话不说,提着钢叉,身形灵活的蜷缩于一团,就朝浅溪中滚去。

    “等等!”

    钢叉撑地,鲶鱼精立刻停下。

    书生:“鼋将军,伤势如何?”

    鲶鱼精沉默了下,道:“将军他伤了元丹,在友人府上疗伤。”

    书生暗暗点头,不再言语。

    鲶鱼精见状,蹑手蹑脚爬入水中,悄悄回过头看了书生一眼,见他没有反应,这才尾巴猛地一拍水面,哗的一声赶紧跑路。

    整个泾原路,包括渭州、泾州、原州、会州的水域,皆归黑河龙王所有,乃只有数千年道行,得了天庭敕令的龙种。

    掌泾原路万物生发、行云布雨之能。

    而流经渭州、泾州的澜泾江,原本是分封给黑河龙王座下‘鼋将军’的,让其代管行雨之事。

    可惜前段时间,黑河龙王早年间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一头自称‘水中君’的三爪蛟龙,趁着黑河龙王酣睡,偷偷跑到澜泾江中。

    打伤了鼋将军,强夺了行雨令旗,然后兴风作雨,涨水八百丈,意欲走水,完成化龙的仪式。

    泾州城隍一怒之下怒了一下。

    催促黑河龙王赶紧来管管家务事。

    没办法,这水中君背后有龙啊!

    黑河龙王苏醒,把水中君抓回水府,澜泾江恢复了波涛不惊。

    但之后的事情,便无疾而终了。

    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大地和无尽流民。

    外加这个被无辜打成重伤,还无处伸冤的鼋将军。

    也幸好如此,鼋将军无暇他顾,隐隐失去对澜泾江的掌控。

    再加之遭遇水患,人心浮动,朝廷气运波动,滋生了不少妖鬼邪祟。

    这书生才敢仗着自己身份,挑软柿子捏,擅自下雨。

    此刻,

    风驱急雨洒满地,云压轻雷殷地声。

    整个天地沦入飘摇中。

    书生嘿嘿一笑,

    “道路泥泞,粮草难行,即便鲁达你也是修行中人又如何?”

    “到时候误了时辰,军令加身,我不杀你,自有人杀你!”

    “好耍起来了,好耍起来了!!”

    ……

    月光下,鲁达对窗盘坐,阴神沐浴月华,足足坚持二十余息,才坚持不住返回躯壳。

    然后,耳畔隐约响起清脆的咔嚓声。

    浑身精气翻滚不休,直上脑颅。

    鲁达顿生耳目清秀,思绪灵活之感,整个人如同卸下千斤巨担!

    马车外万般细微声尽皆入耳,车夫腹中肠胃蠕动声、腐叶下啮鼠刨食声、风吹竹叶露水落地声……

    外界动静纷纷入耳。

    正是还精补脑,长生不老!

    固精圆满!

    《灵枢·海论》云:脑为髓之海,元神之府。

    修者的道行,一旦到了还精补脑这步,便能做到诸疾不染,青春长驻。

    单论寿命,足以活三百载。

    虽然万人敌的武者,在筋骨强健、力气旺盛上,不逊色固精圆满的修士,但论寿元和对自身洞见入微的把握上,就逊色良多了。

    种师中,便是例子。

    任他壮年时乃沙场虎将,以一敌万,盖不能敌。

    到了晚年,还是会疾病残生,血气衰退。

    “娘子所炼白降丹果然不凡,这才短短数日,便让我省却旁人十多年修持,而且看样子,只消耗了药性不到两成。”

    鲁达虽自诩天资不错,勇猛过人。

    但无疑这粒白降丹还是有‘些许’助力。

    “接下来,便是吐纳之境了。”

    鲁达目露思索之色。

    修者道行,唯有到了吐纳之境,阴神才能自由吐纳外界的道韵灵机。

    到了这步,体内孱弱的法力,才会进入一个高速发展阶段。

    方可维持起法术的施展、法器炼化、符祭养篆。

    《三阴札青种魔吐纳法》,便在吐纳阶段,记录有一门唤作‘札青游蛊术’的蚕头法术。

    借用阴神,将阴气、死气、煞气吐纳入体,遵循秘法,将之炼化为一种无形胜有形的‘游蛊’。

    无形时,便化作背上的牡丹花绣,温养成长。

    有形时,便为一蛊虫,阴神附着其中,即便在阳气正浓的白日,也可短暂出游,百丈之外取人性命。

    可谓是隐匿诡异,防不胜防!

    如今鲁达也算是正儿八经的修行者,自然也知晓许多修行界的隐秘。

    比如,术法和功法的可贵和稀少。

    蝇头小术倒还好,不涉及过于深奥的道韵和法理,无需法力也可施展,若是花心思搜集,修者几十年下来,也能搜集到十来门。

    当然,搜集和修行是两码事。

    哪怕只是蝇头小术,修行起来,也讲究个资质悟性,动辄数年才有只言片语的领悟。

    未得长生前,寿元有限,哪里敢过于分心旁物?

    而在蝇头小术之上,便是蚕头法术。

    蚕头,乃蚕头燕尾,法术结构晦涩凝重,需要举重若轻的牵动种种道韵,结笔轻疾,较为复杂。

    威能和效果,自然也远超蝇头小术。

    想获得这种层级的法术,已经不能强求了。

    一座传承数千年的道统,藏有的功法、法术可能都不出双掌之术。

    甚至许多功法,都无配套的蚕头法术,往往需要东拼西凑,鼓励后人多多努力,奋百世之余烈,才能完善出一门法术。

    想那巨子大仙、独角兕大王看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还有专人侍奉,但都未掌握蚕头法术,会的都是些小术。

    而清凉老人宝山空回,却从《三阴吐纳法》中,参悟出了什么欢喜之法,简直是辱没了天台慧祖的名号。

    据白素贞所说,即便是她,也不过掌握了寥寥几门法术,比如移山倒海,撒豆成兵,还有一式风雷法术。

    即便如此,也可纵横金丹境界,少有人能敌了。

    不过也正因如此,大多修士只能精通几门法术,才有相生相克、以弱胜强之事发生。

    想那百眼魔君,胁下千眼,外放金光无物不破。

    最终还不是被昴日星官眼中一粒绣花针给破了,便可见一斑。

    当然,克制是相对的,也仅限于相同大境界,或者左右几个小境界。

    真是境界横压、道法超绝,自然什么克制破绽都不灵了。

    谁来谁死。

    “但是……我却可以通过志怪图,搜集各式法术,他日囊尽天下至法,弥补破绽漏洞,功成一体,无所不能也未尝不可!”

    “而且,吸收神道香火,还可以观想创法者,让我无师自通,省却百千年参悟的时间。”

    鲁达思维碰撞出无数火花,突然意识到拜师学艺等繁文缛节的传统,并不适合自己。

    他就该在烧杀之中,无边火焰映照下,蹚出一条万般伟力归于一身的血腥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