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鬼闻言,欣然入屋,团团打挤围绕着转运使,趴在他的身上。

    一鬼探出鼻子,在转运使脸上狠狠嗅了一口。

    顿时,一缕肉眼不可见的红色生气飞入这瞎鬼鼻中。

    它的腹部,膨胀了一圈。

    反观转运使,本红润的脸色也苍白一分。

    转运使似乎遭遇了鬼压身般,眼皮挣扎不止,攥紧了双手,却迟迟无法醒来。

    采补了生气,此鬼满意退下,第二只瞎鬼接替着向前。

    “大家排好队,勿要拥挤。”

    “每人只能嗅三次,不可多嗅,不然出了人命,可不好善后啊!”

    “哎!轮到我了,挪挪屁股!”

    一目八先生维持着秩序。

    不知过了多久,八鬼饱食一顿,正欲离去。

    侧屋里。

    鲁达那本有节奏的鼾声,忽然拉长轰鸣,宛若平地响起惊雷。

    轰隆隆!!

    转运使猛地惊醒,居然挣脱了鬼压床。

    他睁眼一看,便见屋里挤着七八道足不着地,飘在半空,身影透明的鬼影!

    更有甚者,腹部膨胀,血淋淋的肠子从谷道掉了出来,正操弄着肠子往肚子里塞!

    转运使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大声惊呼,

    “张豪侠救命,鲁兄救命!有鬼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霍然惊醒。

    “嗯?!”

    本睡着的张兴猛地睁眼,面色肃然。

    我怎么睡着了?!

    不好!

    他一把抓住崭新的钢矛,脚下一动,便掠过前堂,几个快步穿过院中雨幕,朝后屋而去。

    而在他前面,押镖的镖头由于更靠近后屋的缘故,动作更快,已经到了转运使门前。

    他单手持刀,一刀挥下!

    咔嚓!

    劲道卷起灰尘,屋门猛地碎裂,院中的风雨顿时倒灌着吹入屋内。

    然而不待镖头躲避,便觉一股阴气扑面而来,极为寒冷,冻彻躯体四肢,似乎都吹熄了他的三盏魂灯。

    随着‘叮咚’一声,他手中朴刀无力坠落。

    镖头只见眼前这些鬼物,个个狰狞恐怖,伸着舌头、挖着心肝,抱着脑袋,穷尽世间最恐怖的场景。

    哪怕镖头走南闯北多年,此刻见状,也不由得心生俱意。

    “吾命休矣!”

    镖头心底泛起绝望,忍不住闭上眼睛。

    “何方妖邪?我来跟你讲讲道理!!”

    刹时,一声长啸传来。

    便见张兴已经追上,此刻气血狂涌,单手横起钢矛,一甩,一抡,便轰然撞碎墙壁!

    沿途阴森鬼气朝四周退散,无法近身!

    “吃我一矛!”

    张兴大喝一声,脚步虚踩几次,身形看似松垮,但神意舒缓,手中钢矛使得是出神入化,完美融入了自身气血。

    屋内七鬼纷纷惊惧,仓皇欲逃。

    门口的镖头见状,满脸震惊。

    “此人至少有千人敌的实力,所使矛术,更几乎出神入化了!”

    “官府之中,果然能人辈出,我只有他十之四五的实力罢?”

    嗖!

    嗖!

    屋内鬼影重重,那一目八先生大喊道,

    “诸位莫怕,快催吐阴气,让他打墙!”

    此言一出,其余七鬼恢复了几分镇定。

    接连喷出数道稀薄的漆黑气息,本膨胀的身躯缩小了一圈。

    而这些阴气迎风便涨,原地打着璇儿,更是发出格叽格叽般的怪笑,刺耳得紧。

    而这一切,落入张兴眼前,却又变了模样。

    眼前哪里有驿站?

    分明是一片走不出尽头的乱葬岗。

    天空灰蒙蒙的,飘荡着一团团鬼火,好似星星在发光。

    倒塌的牌位,裸露的棺材,还有一颗颗歪脖子树。

    尖锐的阴风吹过耳畔,好似有人趴在自己脖子上吐气。

    张兴走过一片乱葬岗,眼前还有另一片乱葬岗。

    “滚滚滚!!都给我滚出来!!”

    “妖术,这是妖术!!”

    “我的击矛之术已经大成,区区障眼法我一力破之!!”

    张兴歇斯底里的大喊着,发了疯似的挥舞手中钢矛。

    钢矛寒光森森,纵横屋内。

    不大的屋子顿时遭了殃,转瞬间便几乎被夷为平地。

    转运使早就吓得涕泗横流,猫着身子想朝屋外踱去。

    谁知道刚一起身,筋骨松散,大腿软绵绵的,有种透支过度的感觉,整个人来了个狗吃屎,扑倒在地。

    继而像一只蛆,蛄蛹着前行。

    那八只鬼见鬼打墙生效,一个个漂浮在半空中,露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许是听到转运使的蛄蛹声,张兴猛地回过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便迈步至门前。

    一矛,如海底捞月,倏然刺出!

    势要将门口的转运使、镖头两人扎个透心凉!

    完了!

    镖头见状,脸色苍白,本想撒腿就跑,却发现自己全身上下所有关节都如同锈死了,那残留的阴气如跗骨之蛆,以他的气血根本无法降服。

    他本以为自己会死在那几只鬼祟手中。

    没成想,到头来,居然死在‘自己人’手里!

    鬼祟何其恐怖!!

    谈笑间便玩弄人心,障眼活人。

    即便以张兴的实力,也不能幸免。

    “吾命这下真的休矣!”

    镖头目露绝望之色,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锋利的矛尖,离自己的双眼越来越近。

    骤然。

    已经倒塌的后屋中,隔壁的雨幕下,一声闷响炸开!

    空中水滴宛若被高速运动的物体击中,撞为水雾,扩散开来,从这层层涟漪之中,竟窜出一道魁梧如山岳的身影。

    他,一拳砸下!

    张兴手中的钢矛,从尖端、到矛身、到手柄轰然炸开。

    张兴眼前的鬼打墙顿时消散,但他还来不及反应,便觉自己好像一张纸,被飓风席卷,轻易吹远。

    等再回过神来,已手持一截断矛,躺坐在废墟之中了。

    “道理,又不存在了……”

    张兴看着远远地那道身影,喃喃道。

    而那拳风余势不绝,突然变幻为掌,当空罩去。

    五指之间,有莹润的法力乍然一现。

    鬼气甫一接触,便如积雪逢烈日,噗呲噗呲的融化。

    八鬼顿时惨叫哀嚎,瞬间从空中坠落,滚成一团。

    四周本阴气森森的迷雾也被这一记拳风骤然撕裂,本模糊飘摇的风声雨声,骤然归来,清晰了许多。

    豆大的雨点,冷冷的拍打在众人愣愣的脸庞上。

    镖头看着那宛若神魔的背影,既有劫后余生的惊喜,也有看到难以置信场景的震撼。

    脑子里最终只有一个念头,

    “我见张兴,尚且如井中蛙观天上月,可见其斑;但我见他如一粒蚍蜉见青天,只恨自己,抬头看过天!”

    一拳肃清鬼魅。

    鲁达这才缓缓收回手掌,看着脚边滚了一地,面露惊惧不敢逃窜的八鬼,饶有兴致道,

    “累土泥人诚不欺我,尔等果然只有区区三招,迷惑、阻拦、恐吓……”

    “可还有手段?速速施来,让洒家开开眼界!”

    鲁达嗡声笑道,狰狞的嘴角缓缓上扬。

    落入一目八先生等鬼祟眼中,凶如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