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兄打笑几句,识趣的不再多说,转而叹了口气,

    “魏先生穷经皓首,才高八斗,书院中就没几个人能胜过他,可惜时运不济,这么多年都未考取功名,即便如此,平日里还接济乡邻,在城里开设免费私塾,给稚子蒙学,简直令我等汗颜。

    可惜啊,一场风寒加身,终究还是没熬过去。”

    此言一出,众人都不由面露悲色,颇有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如果设身处地,他们科举多年不中,是否做的比这位魏先生更好?

    魏先生虽未考取功名,但所行善举,被乡民铭记。

    亲自为其操办白事不说,还刻碑立传,把名字写进石头里。

    某种意义上讲,就算中了秀才之流,也不过如此吧?

    随着靠近绮霞瀑,人流量变大,陈理之一行人翻身下马,走路而行。

    有绮霞村的村民,身披丧衣,早就在路口等待迎客。

    此刻见陈理之一行人到来,立刻热情的前来迎接。

    “咦?”

    陈理之与村民交谈几句,目光不经意看过路边酒店,猛地一定,继而面露激动之色,大步走来,

    “鲁都……鲁大哥?”

    鲁达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鼻翼耸动,似乎在嗅探什么,突然说道,

    “你们书院,怎么都快成狐狸窝了。”

    “啊?什么狐狸窝,鲁大哥这是什么意思?”

    陈理之有些迷茫。

    张兄等人毕竟是在湖柳书院读书,层次不同,此刻见鲁达长相,隐约认出其人。

    而一些女同学,见到鲁达,更是忍不住娇羞暗喜。

    也不知是图鲁达那健硕的身子,还是那身官皮。

    鲁达正欲多说,却见一位乡民颇为热情的朝鲁达拱手,道,

    “这位好汉,不妨一起去村里吃席?”

    鲁达:“你认识我?”

    乡民愣了下,笑笑:“不认识。但好汉既然认识陈小弟,那也是我绮霞村的朋友,而且你这汉子一看就是无肉不欢的,恰好村中还有些荤腥,怎地也能让好汉满意。”

    鲁达哈哈大笑:“不错,你这厮是个利索的,走吧!”

    若是这乡民是认出鲁达的身份,这才设宴招待;抑或是出于同情,自觉酒家的食物都拿去资助白事,亏待了自己,这才邀请鲁达。

    鲁达都不稀罕去。

    但偏偏这乡民说他是自个儿的朋友,还是个爽快人,知道自己喜欢吃肉。

    那鲁达就不得不去了。

    “我家娘子去瀑布那边玩耍去了,要会才来,洒家先去你村里吃酒,你且派个人在此处等候,若是遇到洒家娘子,便告知一声。”

    乡民愣了下:“啊?那在下怎么知晓,哪位是好汉的夫人?”

    鲁达:“最漂亮的那个!”

    ……

    “那魏朝先,怎么就死了?”

    “哎!本以为还能再采撷三年文韵,这老家伙可是个上好的读书种子,天生举人的命!

    不成想,早早被金钱鼠大王借风寒之手,夺去了性命,罢了回去交差吧,安济坊不到半个月就要开坊了,有这粒文曲珠当做贺礼,上面也不会怪罪我等。”

    ‘砰!’的一声,潭水炸起,滚滚浓烟从中喷出,滚出两道怪影。

    一个直立行走,穿着大氅,却掩盖不住身上的黄褐色毛发、嗜血的眼珠子,却是一只刚化形的黄皮子。

    另外一个是尖嘴长须,拖着条无毛长尾,身披黑色大袍的老鼠精。

    两妖远远眺望,还能看到绮霞村一角,他们有些眼馋那些新鲜的血食,哈喇子流了一地,但碍于人道气运,只能过过眼瘾。

    “对了,魏朝先这厮死后执念太强,胎光、爽灵两魂居然凝聚不散,还在延续生前的习惯,一个不好,唤醒了他的记忆,怨念滋生,怕又是一尊厉鬼。”

    黄皮子一边说着,一边朝林间奔跃,落地如羽毛飘荡,轻飘飘的,尽显一身道行。

    老鼠精跟在后面,无所谓道,

    “管它的呢,这些跟我等又没关系,文韵是胡师抽取的,性命是金钱鼠大王剥夺的,我等就是个跑腿的……顶多沾了点油水。”

    正说着,前面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便见一身穿浅粉罗裙,身材纤细的女子,似乎是迷路了,满脸迷茫,走了出来。

    “两位,请问这里是渭州地界吗?去渭州城还要多远?”

    女子似乎听到了刚才两人的对话,丝毫不觉恐惧,反而兴奋的大喊。

    好家伙,居然有活人敢朝爷爷我问路了?

    黄皮子愣了下,眼睛里掠过一丝贪婪,不由得快走几步靠近,努力挺直了背,让自己像个人。

    “此处已离渭州城不远,小姑娘可是去探亲的?不妨跟我走,我带你去……”

    走到近了,黄皮子才发现这女子背身而立,并未露出真面目,他不由阴恻恻笑道,

    “姑娘莫怕,我等并非坏人,而是山里的猎户,为村里丧事狩猎,姑娘何不转过身,看看我等?”

    老鼠精也附和笑道:“是极是极,我等都是好人……”

    “噗嗤!!”

    女子听到‘丧’这个词汇,似乎犯了某种忌讳,突然打了个喷嚏,然后神神叨叨道,

    “呸呸呸!说者无意,大吉大利,勿怪勿怪……”

    两只妖精面面相觑,心想今日还遇到一个拘忌的怪人。

    女子并未转身,声音清脆继续说道,

    “倒不是探亲,而是受家中长辈所托,去城里找一个叫做鲁达的武官,要传他一门功法罢了。”

    黄皮子闻言,愣了下,下意识说道:“看不出来,姑娘还是练武之人……”

    老鼠精猛地反应过来,脸色大变,试探性问道,

    “可是那位兵马都监,鲁达?”

    女子:“啊?什么兵马毒箭?我只知道他家住洒金桥,还有个很凶的夫人……嗯,很凶的那种。”

    对上了!

    此女,莫非也是什么妖精所化?

    胡师倒的确提过一嘴,上院会派遣一位前辈下界,估摸着时间,也该到了。

    黄皮子顿时神情肃然,略带恭敬道,

    “不知尊下名讳,可是上院的前辈?不妨露出真容,让我等瞧瞧?”

    老鼠精也点点头:“是极,是极,既是一家人,前辈也无需隐藏。”

    女子有些为难:“啊?你们就这么想看我的脸吗?”

    两妖隐约察觉到些许不对劲,对视一眼,悄然抓紧了手中兵刃,妖力涌动,肌肉绷紧,轻声道,

    “当然,就看一眼。”

    女子无奈,还是未转身,下一秒整个躯体倏然消失在原地。

    继而出现在两妖身后。

    两妖猛地转身,定睛一看。

    预想之中,什么凶神恶煞,脸无五官,甚至毛脸雷公嘴的模样,并非出现。

    女子面容清秀,双眸清澈如水,懵懂小巧,可爱至极。

    两妖齐齐松了口气,道:“前辈真是喜欢开玩笑,还请前辈随我等去见胡师吧?胡师近日不在城中,而是在城外一处庄园修身养性……”

    “你们为什么不穿红色喜庆的衣服?”

    女子突然开口,脸庞逐渐浮现一丝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