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见停灵棚下,一名身穿浅粉罗裙,黑布缠目的女子,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手持火折子,来势不善的朝棺椁而去。

    一旁乡民气得双眼发红,引了二十余人,拖枪拽棍,争先前去阻拦。

    但这女子一身怪劲,挡路之人擦者伤,碰者滚,生铁铸造的枪棍,在她手中如同棉花般,随意就捏成一团铁疙瘩。

    “哪来的妖孽?给洒家死!!”

    席间,有气流滚动。

    鲁达那低沉浑厚的嗓音远远传来。

    下一刻,便听得棚下传来金铁交鸣之声,掀起的气流罡风,把灵堂中花圈等物荡开,似肉眼可见的气浪更打得众人接连后退至十丈之外。

    鲁达退后一步,抵在棺椁前,血气上涌,面色涨红,意外的看着自己那虎口都被震得生疼的手,大喊一声道,

    “好硬的头!”

    的确好硬!

    鲁达本就膂力过人,又早早固精圆满,这一手抓下去,就算是岩石都得碎成齑粉。

    可这女子脑袋,也不知是何构造,居然比雪花镔铁都硬!

    皮膜如鼓,弹性十足,隐隐有一堵气墙浮现。

    肌肉骨骼更是内含滚滚精气和道韵,并非一味的硬扛,须臾便有多种变化蕴含其间。

    某一瞬间,甚至让鲁达误以为自己抓的,不是人头,而是万丈高峰!

    而反观那女子,却也是闷哼一声,法力紊乱,居然差点维持不住人形,露出头部面颊两侧的‘八字形’黑纹,尖嘴白腮的。

    女子压下脸上异样,满脸的难以置信,看向鲁达方向,

    “这穷山僻壤的,居然还有这般高手在此?足下也是为这尸体而来?”

    “哼!果然是妖,莫非又是只狐狸精?!”

    鲁达冷哼一声,暗道自己莫非跟狐种八字犯冲,怎么到哪都能遇到狐狸精。

    当即也不犹豫,勃发了血气,话音未落间,一只手已然落在了女子的肩膀之上,只轻轻一推。

    两人便撞破了灵堂内的座椅,飞腾出十多丈之外,入了后山密林中,只留下满目疮痍的灵堂。

    轰隆隆!!

    绮霞村中,宛若有两只地龙在厮杀,骤然传来无数炸响,烟尘滚滚,古木惊折,吹拂起阴云,居然有遮盖绮霞村上空的趋势。

    乡民们哪里见过这阵仗,惊恐交加,赶紧喊来乡长。

    乡长面色着急,大喊道:“两位莫要打了,快收了神力,可是我绮霞村怠慢两位?小老儿在这里望祈恕罪了!!”

    “乡长莫急,洒家擒此妖,给诸位加餐!!”

    鲁达的大笑声传来。

    “嗷!!”

    浓密山林中,一声尖锐嘶吼传来,如同万千风刃,撕破空气,那女子化作一道红光般的箭矢朝鲁达破空而来。

    鲁达见状,目露狂热。

    这妖娘们好生耐揍,来吃洒家的拳头,正是恰好!

    鲁达下意识摸向腰间,却发现自己的雪花镔铁棍还留在席间,并未带上。

    但他也不慌,目光一扫,便见不远处有棵三人合抱粗的柳树。

    他大步而来,右手探下,把身倒缴着,左手朝上使劲,腰只一趁!

    轰隆隆!!

    地面颤动,气流呼啸。

    便将这株五六丈高的柳树,连根拔起!

    鲁达双臂抡起柳树,运转浑身气力,驱使法力渗入柳树,固定树体后,照着那红光就打!!

    咔嚓!

    鲁达衣衫猎猎,撕破了裤脚,随风而动。

    手中柳树也应声断裂,脱手而出,将附近数十丈的草木地面犁平。

    而那女子,却也如断线的风筝,娇小的身躯扑通一声,便落入不远处的溪流之中。

    只见得妖气浮动,露出一只约莫两尺长,脸上却有块黑色面罩般的妖精。

    体色乌棕,尾巴粗短,状若狐狸。

    “居是只貉?”鲁达愣了下。

    貉妖落水即沉,吐出几口水,短小的爪子几个狗刨,身形居然拉伸变化,浑身白鳞,龟身鱼尾,化作某种水种,快速融水不见。

    “好高明的变化之法。”

    鲁达有些惊讶。

    而村子里,一众乡民早就看得目瞪口呆。

    鲁达倒拔大柳树,把那女子砸入水中的身影,宛若神魔般烙入他们眼底。

    乡正着急赶来,到岸边一瞧,不见女子身影,不由得有些着急,

    “糟了,这女子虽然心怀恶意,但也不至于打杀了性命!快快快,来几个水性好的。”

    鲁达勒紧了裤腰,走上前来道:“老丈,它已经逃了,无需派人下水,是只妖精罢了。”

    乡正愣了下:“妖?好汉说笑了,这清白世道的,哪有什么妖啊怪的,那女孩估摸着是学了几手绝世神功吧?”

    鲁达失笑摇头,不欲解释。

    有几名年轻人下水,打捞搜寻一番,却一无所谓,摇头上岸。

    乡正无奈,回头看着一片狼藉,乱成不像样子的灵堂,是又气又怒。

    好好的白事,怎么出了这档子事?!

    但乡正又不敢朝鲁达发作,又不好报官,只能一杵拐杖,发出沉闷响声,赌气般说道,

    “好汉快些吃席吧,吃了便早点离去,天色暗了,山路难行。”

    鲁达摇头,回到席间,系好腰包,把雪花镔铁棍带上,随手喝了口蜈蚣酒,便朝一旁的陈理之说道,

    “你可知魏本根家在何处?”

    陈理之神色恍惚,本还在嘀咕‘鲁都监怎么越发凶残了,上次买刀都还不这样啊……’

    此刻他闻言,猛地打了个激灵,立刻回神道:“知道知道。”

    “带路吧!”

    “乡长,那汉子还没走,还去村里逛了。”

    乡长本在招呼人,重新收拾灵堂,有两个年轻人在他耳边轻语。

    乡正看了远处,朝魏本根家去的鲁达等人,无奈道,

    “那又如何?未必还能把他轰出去?好生跟着吧,这汉子不是个坏人,就是……太莽了!”

    这边。

    魏本根在村中也只是普通人家,屋舍不算简陋,但也就是几间青瓦房,有主屋也有柴房厨房,外面用篱笆隔档出了小院。

    鲁达还未走到魏本根家,便听得屋里传来魏本根夫妻两,焦急的声音。

    “不行,哪有怎么叫都叫不醒的?快带小勉去城里,找医生!”

    “当家的,刚刚村上好像闹出事了,要去看一眼吗?”

    “哪顾得上其他,快带小勉走!对了,把刘婶王大哥他们也叫上,一起!”

    鲁达驻足,透过篱笆小院,目光看到半开窗户中的卧室。

    床榻上,一名男童双目紧闭,似乎还在做梦,嘴唇蠕动,好似在说着什么,不时露出痛苦挣扎的表情。

    屋内,弥漫着一阵阵阴恻恻的阴气。

    “执念居如此之重?”

    鲁达诧异,也不进屋,从怀里取出一枚五帝钱,继而当着陈理之等人惊愕的面,手指一捻,凭空出现一朵小火苗。

    火苗落入五帝钱之中,烧得五帝钱通红,然后鲁达曲指中拇相扣,朝着卧室一弹!

    嗖!

    五帝钱历经万人手之手,汇集百家之阳气,本就有挡煞驱邪之用,此刻受鲁达蹈火,赋予法力,效果自然倍涨。

    此刻五帝钱快速飞去,落入屋中,在四周绕行。

    只听得滋滋数声,刹那间屋内红光爆闪,便将阴气卷尽。

    然后,在魏本根惊愕的目光中,五帝钱平稳落在小勉的眉心上。

    令人毛骨悚然的可怖尖叫声响起,一团肉眼可见的虚影,骤然纠缠着绿油油的鬼火,从五帝钱的钱眼中飞出,朝窗外逃去。

    小勉睁开眼,猛地坐起,带着哭腔道,

    “魏夫子,我错了!不该偷懒贪玩,三字经我明天一定背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