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港镇西郊,兽潮战争遗址。

    昔日毁灭与今日生机共存的地貌上,罗维拔出真苍流之剑,第一次在与莎耶的战斗中使用。

    而站在那里的莎耶,依旧握着女武神的金色长枪,脸上丝毫没有惧色。

    “罗维……”在侧面和阿依凝一起观战的薇弥尔咬了咬牙。

    哪怕所有人都不理解他,她也不会不理解的。

    他不是会忘记约定的人,放掉与莎耶的约定,一定有他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就像他明明对莎耶流露过温柔,却依然要对她下手不留情一样。

    薇弥尔握紧了法杖。

    此刻她能做的,就是让这场战斗能够平安进行到结尾。

    “都准备好了吗?”

    阿依凝看了看两人的气势,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也这样胡闹,可是现在两人脸上的神色实在太过认真,怎么都无法让人放心。

    但已经演变到这个结果,最终她也只能摇摇头:“开始吧。”

    铛——!

    两人间的距离,在宣布开始的瞬间撞在一起。

    剑与枪交织,水蓝与金色迸发,莎耶用不带任何情绪色彩的眼神看着罗维。

    砰!

    相抵一秒,莎耶被一道贯冲的剑气重重击飞,身侧绽开血液,长枪几乎脱手。

    薇弥尔在那瞬间便补上了早已咏唱的高阶治疗,并且开始反复不断地持续施法下去。

    因为她知道,他们的战斗根本不会有片刻停歇。

    莎耶在地面撞出十几米远,头顶的剑气早已掠过长空,没有半点迟疑地翻身起身,身后已绽放双翼。

    唰——

    以紧急回旋避开那些一闪而过的斩环,莎耶长驱直入,让对方进入长枪的攻击范围。

    「闪光烈枪」!

    枪芒一闪而过,被数个圈环叠起来的斩盾拦下,两人开始进入贴身战,剑与长枪不断碰撞。

    莎耶手中承受的力道无比之重,仿佛每一次交戈都会将她整条手臂震碎。

    但她丝毫没有畏惧。

    要击倒这个人,防守是绝对没有用的,在武技威力差距如此之大的情况下,突破他防御的短板是唯一的机会。

    就像薇弥尔会给自己治疗一样,对他的魔力补给也是无穷无尽。

    那就!

    莎耶抬起长枪左右闪击,一枪又一枪打在剑刃上,丝毫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

    而就在这时,对方企图从斗篷里掏出左手剑。

    休想!

    绯色双眼一沉,莎耶全身亮起耀光,利用翅膀猛得俯冲进去,想要趁他拔剑时一枪挑穿。

    而对方掏剑的动作却只进行了一半便收回去,身形一转,挥出的是右手剑。

    假动作!?

    水蓝色斩环如落雨的湖面般布满了视野,莎耶舞起长枪抵抗,周身不住地迸开血花。

    “——!”

    发出一声低沉的吃痛声,她站立不住单膝跪下,被对方一脚狠狠踹了出去。

    接下来便是单方面的殴打。

    失去了先机,再怎么样都无力挽回,眼前的视线变得越来越模糊,浑身在重创与痊愈间切换,能做出的抵抗极其有限。

    可恶。

    我还不能……

    我还没有好好揍过他!!

    反复遭受重创之际,全身迸发出所有力量,染血的双翼在一刹那变得绯红,长枪染上了炽烈的圣洁气息。

    轰!

    绯红长枪与水蓝长剑相抵,炽烈居然被吞没了。

    “什……!”

    像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被击飞出去,在地面重重滚出几十圈,莎耶看着断成两节的长枪,这才明白对方之前根本没有尽全力。

    而是在戏耍她。

    一个趔趄站起来,她忽然感觉身体里的力量又弱了几分。

    没来得及讶异,白色的暴风轰响将她击飞出去,随后又在半空一拳将她击坠在地,重重砸在魔导炮曾轰击的落点中心。

    摔落的同时让她痛苦咳出血,而对方跟着落下后,毫不犹豫一拳打在她脸上。

    “……!”

    莎耶被这一拳打得有点懵,但没有接下来的攻击让她有些意外,带着肿胀的脸色疑惑看向对方。

    “有了伊露丝,你就没用了。”

    “!!!!!”

    绯色的瞳孔蓦的闪动了一下,连呼吸都停了一秒。

    攻击在此刻接二连三地落下来,根本不给她任何思考或面对的时间。

    莎耶的拳头渐渐握紧了,身后陷进泥土里的洁白羽翼传来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远比打在脸上的攻击要疼,仿佛正在燃烧。

    天使之力:9%

    绯翼姿态。

    罗维冷冷看着这一幕,继续将力量往下降。

    天使之力:6%

    天使之力:3%

    天使之力:2%

    绯红依旧未能散去。

    莎耶连体表也几乎快要燃烧起来,透着猛然升起的高温,令罗维需要完全集中元素的力量才能阻挡。

    天使之力:1%

    豁……!莎耶的翅膀燃烧了起来,脸色极其痛苦,仿佛身体已无法再寄宿如此强大的力量。

    罗维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

    天使之力:100%

    轰————!!!!!!

    那瞬间,几乎天地炸裂般的巨响,绯红的威压击飞了远处的薇弥尔和阿依凝。

    真红光柱冲天而起,荡开阻拦的云雾,在天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空洞。

    白港镇的居民们听见巨响纷纷冲出家门,西边天空堪称奇迹的一幕令所有人呆立当场,巨大的光柱如太阳一般将光芒播撒在他们脸上,将天地都染成一片绯红。

    恸哭山谷,阿忒塔娜走出帐篷,脸上表情变化多次,最后只是平和露出一个微笑。

    伊露丝从兽人族姑娘的帐篷里出来,看着这幕景色凝起神色,缓缓眯起了眼。

    “呀——!”身处光柱爆裂范围内的薇弥尔抓紧法杖,勉强没让自己摔在地上,却已经被推出了不知多遥远的距离。

    面对眼前的巨大光柱,她惊呆了的抬起头。

    “这是……什么?”

    薇弥尔难以置信,罗维和莎耶的战斗,怎么会引发这样的奇迹景象?

    而且,这个气息……是莎耶的力量?

    阿依凝从一旁爬起身来,咬了咬牙抬头。

    “这就是让我们站远点还用魔力护体的缘故?”

    两人抬头看去,光柱中心的莎耶悬浮在那里,身后是左右各四对的绯红羽翼,胸口如宝石般散发着真红闪光。

    八翼绯红天使?

    莎耶在天空缓缓睁开了眼,绯红的眼眸一如既往,她先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随后更低下来,看向地上勉强用剑稳住身形的罗维。

    莎耶:“……”

    罗维:“……”

    绯翼在天空留下一道轨迹,莎耶俯冲至罗维面前,将他一拳揍飞出去。

    她看了自己背后一眼,意识到什么后猛然再一个加速,在半空将罗维从另一边接住,用力扔向了地面。

    在他落地以前,莎耶先一步出现在了那里,抬脚将他狠狠踢往另一个方向,在地表上犁开泥土。

    等她赶到那里,看着对方身上满是泥土和血迹的狼狈姿态,一只手揪着他的衣领,一只手高高举起拳头,在他身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不抵抗?”她瞥了一眼对方手中的长剑。

    “谁说我不抵抗。”早就被薇弥尔治愈的罗维,毫不犹豫用左手滑上了她的大腿。

    砰,一拳打在他脸上,罗维却没有停下,莎耶脸色一沉,起身将他踢了出去,再赶上去时,她不再留情,按着他的动作一拳又一拳地揍下去。

    而罗维始终闭着眼带着微笑,仿佛是在享受一般。

    莎耶眉头越来越皱起,停下动作,伸手将刚才战斗中折断只剩半截的长枪召唤过来。

    她神色沉了下来,用枪尖对着他。

    “有什么遗言吗?”

    罗维睁开眼看着她,“动手吧。”

    两人的动作定格在那里,褐瞳与绯瞳对视,远处是薇弥尔和阿依凝的嘶喊。

    莎耶听不见那些声音,缓缓将头垂了下去,眼神蒙在了凌乱的金发里。

    “你为什么……就不能坦诚一点呢……”

    她声音颤抖着呜咽说道。

    “你把我当傻瓜吗……”

    “可伱还是信了不是吗?”罗维咧开嘴角笑着说。

    “住嘴!”莎耶把长枪扔掉,一拳打在了他身上,“我还没有揍够你,远远没有……!”

    “所以我这不是正躺着挨揍吗?”

    莎耶:“……”

    她低头缩了缩鼻子,发现自己对眼前这个人真的是毫无办法。

    为什么明明都那样了,我还愿意相信他是在为我好啊!!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我只要你认真回答我一个问题,”莎耶重新抬起头来,绯色的双眸从未有过的认真,“之前那句话,是不是你故意在撒谎?”

    “没用那句吗?”罗维笑了笑,“你觉得我会认为第四位天使没用?”

    “不要这个!”莎耶怒瞪着他,“我要你正面回答!!”

    罗维看着那双绯红的眸子。

    “是,我说谎了。”

    当所有答案都在这句话中浮出水面,莎耶的眼眸闪动了两下。

    她仍旧带着不确定说道:“那你这几天不和我训练,也是故意为了今天准备的?”

    “……是。”

    莎耶狠狠揍了他一拳,眼神里却闪动得更厉害了。

    为了不让我流血,替我流血的是你。

    为了让我成长,拥抱着要下狠手的是你。

    为了让我晋升,故意刺激我潜能的也是你。

    总是在背后做这些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情,此刻让我揍你再多下又有什么用,你这个废渣……根本就凝不成神核的废渣,揍你又有什么用?

    啪嗒,啪嗒。

    泪水随眼眶涌出,落在泥巴地里脏兮兮的两个人身上。

    不远处赶到一半的两人停下,阿依凝的脸色一僵。

    怎么明明刚要杀了他的人,自己却哭了?

    薇弥尔缓缓舒了一口气。

    看来两人之间的误会解开了,或许莎耶一直都是隐隐明白的,只是不愿让自己受伤所以没给自己希望吧。

    唔,关系修复是很好,可是……这样一来,莎耶恐怕真的要动心了。

    压力好大……

    抹了一把满是泥土和灰尘的脸,莎耶抬起拳头警告他。

    “你让我这样晋升的理由是什么?”

    “……”

    她想要正面回答吧。

    罗维慢慢吸了口气,睁眼说:“我早就跟五王女洛芙礼商量好了,你晋升的动静越大,就越能吸引周边冒险家、骑士团、学者们的到来,还有很多听说这件事赶来一睹究竟的,只要洛芙礼那边帮忙推动一下,届时白港镇会变得非常热闹,这样一来观看兽人族表演的人也就……”

    莎耶又是一拳下去。

    就你会计划,就你会计划!

    反正最后都能让你得逞就是了!

    罗维没感觉到拳头有什么重量,偏过头来笑着看她说道:

    “还有,这样一来你就能亲手找到你恩师的线索,也不用在洗澡水里给我加颜色了。”

    “……!”

    刚止住的泪水很快又涌了上来,莎耶用手臂遮着脸,用另一只手揪住了他胸口。

    “谁要……把洗澡水给你啊……”

    看她身子渐渐倾了下来,罗维感受到她不愿主动表达的情绪,轻轻将她揽进了怀里。

    “恭喜升阶,还有……我准备了几份赔礼,”他用尽可能抱歉的语气说道,“能不能原谅我呢?”

    莎耶在他怀里摇了摇头,用呜咽颤抖的嗓音一点点开口:

    “需要原谅的事情……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件……”

    “……”

    罗维露出无奈的神情,叹息着笑了笑,明明是个神格者了。

    听着怎么这么委屈呢?

    ……

    这一天,白港镇西郊升起无与伦比的绯红光柱,狮苑王国南部所有可视范围内的城镇、村庄,以及在路途上的旅人与冒险家,全都目睹到了这幕天地绯红的奇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