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侯府,李牧没急着返回千户所,而是直接选择提前下班。

    舞阳侯答应了,不等于业务就能够立即展开,还要东厂那边肯配合才行。

    事实上,但凡东厂的名声稍微好点儿,这笔业务都轮不到李牧插手。

    需要五城兵马司当中间人,很大程度上是东厂信誉太差。

    大家怕前脚交钱,后脚就被惦记上。

    赎人业务,五城兵马司看似赚取的是中间费,实际上赚的是信誉背书费。

    上赶着的都不是好买卖。

    在东厂给出正向反馈前,他不会采取任何行动。

    倘若表现的太急切,那帮贪婪的家伙,报出一个天价赎金,业务就没法做了。

    “打倒阉党!”

    “打倒阉党!”

    “打倒阉党!”

    ……

    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一群学子高举孔圣人的牌位,喊着口号向皇宫方向走去。

    “调头,绕路!”

    李牧当机立断对家丁吩咐道。

    理智告诉他,事情要糟。

    眼前的这群士子,明显是被人鼓动起来的。

    公然叫嚣着打倒阉党,完全是在挑战宦官集团的底线。

    倘若放任不理,阉党刚刚建立起来的威势,瞬间就会消散于无形。

    没有了畏惧,原本沉寂下来的清流党人,必然再次活跃起来。

    此消彼长之下,阉党在朝堂上的优势,很快就会变成劣势。

    无论如何,宦官都不会让事情闹到皇帝跟前。

    李牧可不认为,因为担心对士子下手影响太过恶劣,阉党就会坐以待毙了。

    估摸着此时厂卫的人马已经集结,要不了多长时间,街上就会血流成河。

    内心深处,同情了一番这些被欺骗的学子后,他很快就恢复了理性。

    成年人,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上一次士子高举圣人牌位,向皇帝请愿,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

    事后皇帝大怒,朝堂遭到清洗,参与各方被杀的人头滚滚。

    眼前这一幕,明显是不吸取教训。

    事情闹到这一步,原本要结束的党争案,多半会搁置下来。

    后续掀起的舆论风暴,定会把阉党送上风头浪尖。

    如果清流党人推上一把,反阉浪潮很有可能会从京师蔓延到地方。

    朝堂争斗他们落入了下风,到了地方上就不一样了。

    拥有广泛士绅基础的清流党人,在自家的老巢,可不会惧怕阉党。

    理顺了思路,李牧对捣鼓出这一切的家伙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为了权力斗争,把一群懵懂的学子送上绝路。

    倘若这种没底线的人走上权力巅峰,对大虞王朝绝对是一场灾难。

    ……

    “愣着干什么,赶紧给我抓人!”

    带队赶来的左天军,向手下怒斥道。

    最近这段日子,东厂可是出尽了风头。

    就连老东家锦衣卫,现在都只能跟在他们后面听命行事。

    哪怕是朝廷大员,他们也是说抓就抓。

    逮捕的官员都上百,岂会畏惧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公公,他们手中拿着从文庙请出的圣人牌位。”

    身旁的锦衣卫百户提醒道。

    大虞朝以儒治天下,孔圣人无论在朝堂,还是民间都有非常尊崇的地位。

    “大胆!

    见了圣人牌位,尔等还不下跪!”

    领头的书生抢先说道。

    圣人牌位是他们最大的依仗,好不容易才震慑住了这些兵丁,可不能让这些人反应过来。

    “呵呵!

    哪来的圣人牌位,杂家怎么没有看到?

    你们谁看到了,和本公一起去诏狱中聊聊。

    是你?

    还是你?

    又或者是你?”

    “没有!”

    “我没看到!”

    “我也没看到!”

    ……

    被点到的倒霉蛋,急忙表示自己啥也没看到,唯恐被抓进了诏狱。

    “滚吧!”

    听到这个声音,围观看热闹的众人,纷纷四散而逃。

    “愣着干什么!

    大家都没有看到圣人牌位,定是有妖人作祟,还不赶紧拿下这些妖孽!”

    好好的一群士子,到了左天军口中,硬是被胡搅蛮缠成了妖人。

    指鹿为马玩到这份儿上,原本心怀畏惧的众兵丁,一下子恢复了胆气。

    见到这一幕,一起过来请愿的书生,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阉党的无耻,让他们的计划沦为无用功。

    “跑啊!”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泄了气的一众书生,瞬间四散而逃。

    “回来!”

    “快回来!”

    “不能跑!”

    ……

    大难临头各自飞。

    任凭领头的书生如何呐喊,依旧改变不了局势。

    声势浩大的请愿行动,变成了一场闹剧,被捕的书生可就惨了。

    “啪!”

    一鞭子抽出,领头的书生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实在是太疼了,这和他预想中的画面完全不一样。

    “全部带回去严加审问!”

    左天军得意的下令道。

    这么大的事,就被他轻而易举的解决了,回去肯定少不了好处。

    ……

    御史台。

    “大人,到点了!”

    听到同僚提醒,满怀心事的左都御史岳树峰,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天上的太阳。

    都到了这个点,按理来说,消息早该传过来了。

    “哦,你们先走吧!

    我还有点儿公务没处理完,需要多留一会儿。”

    说话间,岳树峰装模做样的拿出一封公文,当场翻看了起来。

    众人对视一眼,默契的选择退了出去。

    最近这些日子,御史台衙门成了被捕重灾区,岳树峰的亲信更是纷纷入狱。

    能够安然无恙的官员,要么和他这个左都御史不对付,要么就是混日子的老油条。

    前面御史台大张旗鼓的弹劾阉党,他们都是跟风凑数的,尽挑鸡毛蒜皮的小事拿出来说。

    比如说:弹劾谁谁谁,某天迟到早退一刻钟。

    又比如:弹劾某人某天衣衫不整,官服上有几道折痕。

    或者是强行找茬,弹劾某人走路步伐不规范等等。

    这种技术性弹劾,就算弹劾对象是左光恩本人,司礼监也不会截留,而是第一时间送到皇帝面前。

    都是无伤大雅的小错,即便是皇帝要处罚,也是不痛不痒的罚俸。

    对宦官来说,这些弹劾有利无弊。

    不仅能够展示的自己的胸襟,还能让皇帝知道,他们没有堵塞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