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从御史台抓人,衙门的兵丁仆役都是目击者,保密自然无从谈起。

    左都御史被捕入狱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在百官中传开。

    稍微有点儿政治头脑的都知道,阉党再一次打破常规,这是要出大事的征兆。

    镇远侯府。

    刚向自家叔父诉说完白天发生的事,就收到岳树峰入狱的消息。

    “左都御史被捕,这朝堂是越来越热闹了,你怎么看?”

    李原笑呵呵的问道。

    刚开始李牧进府,他只是觉得自家侄子有培养潜力,单纯想推上一把。

    后面随着李牧能力不断展现,李原意识到这个侄子不是池中之物,随即加大了投资力度。

    为了培养李牧的政治能力,更是时常拿朝堂上的事进行考教,不时还传授一些做官的技巧。

    豪门世家除了关系背景外,这些看不见的官场经验,同样是核心竞争力。

    单纯靠自己摸索,没有十年八年的官场锤打,很难把其中的脉络。

    “叔父,岳大人突然被捕,很可能和圣人牌位案有关。

    白天东厂采取强力手段强压下来,指鹿为马的操作吓坏了一群书生,却难挡悠悠众口。

    此时拿下左都御史,正好让御史台群龙无首。

    后续清流党人就算反击,少了御史台这个炮仗,攻击力也会削弱三分。”

    李牧淡定的分析道。

    白天宦官的操作,他着实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迅速平息书生请愿,肯定是没有毛病的,唯独指鹿为马的骚操作令人无语。

    这个成语的开创者,可是颠覆了一个大帝国。

    当街进行效仿,让皇帝怎么想。

    就算现在不发作,心里也会忍不住猜疑。

    朝中文武被猜疑,皇帝想要把人搞下去,还要精心布局。

    操作稍有不慎,就会被史书骂的狗血淋头。

    宦官不一样,他们的权力全部来自皇帝的信任。

    一旦信任丧失,再显赫的地位,瞬间都会化为乌有。

    “分析的不错,不过这些都是表象。

    满朝文武中,岳树峰的能力绝对能排名前十。当年整顿漕运,他的表现可是惊艳了很多人。

    可惜这家伙进京之后,很快就被权力迷失了双眼。尤其是上一次入阁失败后,他就像是发了疯一样。

    为了在庭推中占据优势,他是无所不用其极。

    不光指使御史疯狂弹劾、抹黑竞争对手,连陛下都成了他刷声望的对象。

    政绩不缺,声望也有了。

    按理目前的形势发展,岳树峰入阁只是时间问题,哪怕陛下也拦不住。

    正是因为优势太过明显,反而成了他的取死之道。

    陛下不想看到一个拿他开涮的人入阁。

    先例一开,往后大家都跟着效仿,日子就没法过了。

    首辅上了年纪,身体和精力都大不如前。

    三个月前就递交了辞呈,陛下担心朝堂平衡被打破,极力把他挽留了下来。

    甭管陛下怎么挽留,首辅终归是八十多岁的人,变动也就最近一两年的事情。

    四位阁臣都在积极准备着,谁不希望内阁中出现一位声望特别高的同僚,增加更多的变数。

    担任左都御史期间,岳树峰一直都是反阉急先锋,阉党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就算没有圣人牌位案,阉党也会用其他罪名把他搞下去。”

    李原摇了摇头说道。

    在朝堂上,左都御史原本是一个很超然的岗位。

    手握御史台,拥有监察朝廷百官之权,只需要对皇帝负责。

    按常理来说,在这种关键位置上,岳树峰应该是各方争先拉拢的对象。

    结果因为太过着急成为棋手,不知不觉中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叔父,岳大人终归是朝廷的二品大员,阉党真敢给他扣上谋逆的罪名?”

    李牧略微迟疑的问道。

    高端的政治斗争,与他生活离的太远了。哪怕两世为人,这也是第一次直面高层博弈。

    “不是他谋逆,就是清流党中的某位阁老谋逆。

    党争进行到现在,需要一名有份量的大臣祭献,才能够画上一个句号。

    岳树峰跳的太活跃了,纯粹是自己折腾死了自己。但凡是他学习庞阁老几分,都能够全身而退。

    且安心等着吧,最多三天时间,此案就会定性。

    阉党不会给清流党人留下营救时间的,这次岳树峰必须死!”

    李原嘲讽说道。

    从语气中可以听出来,他对岳树峰没有任何好感。没准私底下还发生过摩擦,毕竟御史弹劾勋贵,那也是日常操作。

    ……

    午夜时分,在外宣布处于昏迷状态的庞阁老,此时正对着月亮惆怅的喝着小酒。

    同为浙党在朝堂的领袖,他对岳树峰的感情最是复杂。

    原本是准备把岳树峰当做政治接班人培养的,却因为各种原因,现在不得不舍弃这位浙党中生代。

    “阁老,您可不能累坏了身子。

    朝堂局势风云变幻,岳大人现在又含冤入狱,大家都等着您主持大局呢!”

    一旁的白衣书生开口劝说道。

    装病是一回事,真病又是另外一回事。

    或许在很多人眼中,庞阁老在关键时刻装病避祸的做法非常怂。可擅长装怂的他,再一次成功的躲过了危险。

    “严先生,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出手救树峰的?

    现在只要我开口,阉党就不敢对他严刑逼供,那么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庞阁老自嘲的问道。

    “阁老,您有自己的考虑。

    岳大人含冤,主要是阉党的人太过卑鄙。连指鹿为马都敢干,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严先生急忙解释道。

    有些事想想可以,万万不能说出来。

    连朝廷正二品大员左都御史、浙党的二号人物,都可以沦为弃子,何况是他一阶幕僚。

    “严先生,这次你可算错了。

    要树峰死的可不光是阉党,还有皇上和诸位阁老,那帮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勋贵,也是幕后推手。

    这么多人都想他死,你觉得我能够保下他么?”

    庞阁老的话,把严先生吓得冷汗直冒。

    这些话可不兴说,更不是他应该听的。

    身份地位没上去前,知道的讯息太多,那是会死人的。

    “瞧,把你给吓的!

    没你想象的那么严重,无非是朝堂需要平衡。

    倘若浙党出现两位阁臣,再整合了清流党,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