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大动静没法保密,殷家被查抄的消息,很快传遍两淮地区。

    “岂有此理!

    这些丘八,简直是无法无天!

    ……”

    许新田慌乱的怒骂道。

    朝廷对盐政下手,作为两淮盐运使,事先他居然没收到一点儿情报。

    前面盐商被抓的时候,他就找人去打听过消息。

    京中同僚的来信,都告诉他放宽心,朝廷抓捕盐商只是为了打击私盐。

    事情仅限于商贾,不会向深层次追究。

    私盐案确实没有追究,殷家被查抄扣上的罪名是谋逆。

    “许大人稍安勿躁,锦衣卫肆意妄为,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殷家在两淮地区虽然显赫,可是放眼整个大虞,他们也就二流人家,自然不会被锦衣卫放在眼里。”

    一旁的巡盐御史夏世高,淡定的劝说道。

    不同于担任两淮盐运使的许新田,他这位巡盐御史刚到任才几个月。

    虽然收了盐商的不少礼,但双方的牵扯并不深。

    收钱办事的关系,还不足以让他为了盐业利益集团的死活,同朝廷站在对立面。

    在大虞朝贪腐是常态,只要做得不是太过分,事情就有回旋的余地。

    能坐上巡盐御史的肥差,后面自然不缺乏关系背景。

    正从京中赶来的徐阁老,可是他的座师。

    不看僧面看佛面。

    现在他只要不乱站队,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夏大人,你说得倒是轻松。

    两淮七大家族虽然有纷争,但对外的时候,一直都同气连枝。

    殷家被查抄,其他六家必定会有所行动,搞不好两淮地区就要乱了。

    来不及解释了,夏大人我们赶紧调集兵丁,过去阻止锦衣卫的暴行!”

    许新田一脸焦虑的说道。

    两淮乱不乱他不在乎,可是他怕锦衣卫逼反六家。

    牵扯的谋反,朝廷势必会追查到底。

    他这种同盐业集团关系密切的官员,现在就算想要进行切割,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背上了反贼同党的罪名,轻则人头落地,重则九族一起完蛋。

    想要逆转局势,唯有限制锦衣卫的行动,先稳住另外六家。

    只要扛住了第一波,事情就出现了一丝转机。大家一起发动在朝堂上的人脉关系,想办法改变朝廷的决策。

    “许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

    两淮地区的大家族暗中结党,在进行密谋造反,那我们得赶紧上报给朝廷啊!”

    夏世高故作糊涂的说道。

    许新田问题太大,沦为了清流党的弃子,但他不是。

    在这种背景下,他需要做的是稳定盐道衙门,等待恩师徐阁老的到来。

    为了盐商利益集团的存亡,冒着得罪皇帝、勋贵、阉党的风险,跳出来和锦衣卫对着干,他可没那么傻。

    六大家族造反,对整个清流集团来说是一场灾难,但对清流内部的个人或者是小团体来说,却有可能是机遇。

    首先抛弃队友的道德压力,不复存在。没人愿意和反贼为伍,哪怕平常关系再过也要进行切割。

    两淮士绅遭到清洗,朝堂上肯定会腾出不少岗位,大家更进一步的概率增加。

    两淮经济发达,文风鼎盛,一直都是举人进士的摇篮。

    受逆案影响,明年参加科举的人数会减少许多。有能力运作的关系户少了,自家子弟高中的概率大增。

    确实有部分官员收益减少,但收益减少的官员和获得好处的官员,并不一定是同一波人。

    盐业再怎么暴利,也不可能收买大虞所有的官僚,大部分官员是没有资格拿钱的。

    ……

    “族长,殷家不是简单的被抄家,锦衣卫就是冲着灭门去的。

    据目击者称,锦衣卫只抓了三个活口,剩下的男女老少尽数被诛杀。

    朝廷要对我们下手了,再不反抗就全完!”

    青年男子情绪激动的说道。

    他的妹妹几个月前,刚嫁到殷家,现在就飞来横祸。

    发生在眼前的灾难,最容易感受到痛。

    殷家被查抄的罪名是谋逆,按照《大虞律》,他恰好在被诛名单上。

    “罢了,非我等不忠于朝廷,实在是朝中奸污横行,欲要我们这些忠臣的命。

    不给我们活路,那么大家就都别活了。

    我欲聚兵清君策、诛阉党,还天下一个太平。

    子平和子杰留下,其余人都去准备吧!”

    老者神色凝重的说道。

    造反,对他这种传统士人来说,还是非常有挑战性的。

    圣贤书上,可没有教过他该怎么造反。

    七大家族变六大家族,朝廷的刀架在了他们脖子上,现在已经是不得不反。

    众人忐忑的离去,只剩下了祖孙三人。

    “你们两个立即收拾东西,带着家族船队出海,从此隐姓埋名延续家族血脉。

    除非我们这次造反,撼动了大虞的统治,不然永远都别回来!”

    老者话,把周子平和周子杰吓了一跳。

    反旗都没打出来,就先安排他们跑路,这也太伤士气了。

    “爷爷,您也不用妄自菲薄。

    大虞这座破房子到处都是蛀虫,风雨稍微大点儿,就有可能轰然倒塌。

    我们此时举兵也是顺应天时,没准能够杀入京师改朝换代,建立属于我周家的王朝!”

    周子平不服气的说道。

    “黄口小儿,你知道什么!

    自古以来,率先举起反旗的皆是为王先驱,我等又岂能例外。

    两淮地区的官军废物,不代表全天下的官军都废物。

    别看我们养的那些盐丁悍勇,但那是江湖厮杀。真碰上了朝廷大军,根本不值得一提!”

    老者忍不住怒斥道。

    造反真那么容易,大虞早就改朝换代了无数次,哪里轮得到他们动手。

    “爷爷,既然造反成功的希望渺茫,那么我们索性全族离开便是。

    海外并非什么蛮荒之地,家族涉足海外贸易也有些年头,完全有能力把我们送出去!”

    一旁的周子杰开口劝说道。

    相比造反和朝廷硬碰,他觉得还是跑路更有性价比。

    海外避世几十年,等风头过去了,再回来也不迟。

    “一起离开,那就死定了。

    海外也不是什么祥和之地,我周家世代积累下来的财富,岂能不招人惦记!

    好了,你们赶紧收拾东西,午夜时分分头离开。

    我给你们安排好了替身,从今往后你们就是死人了,现在的名字不要再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