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碧波万顷,烟气浩渺,壮阔无边,浪涛翻涌,拍击着湖岸,卷起千层雪。刘小楼沿着湖岸走了半天,举目湖心,却始终见不到中央那座小岛、天下有名的君山岛。

    君山岛不是洞天,是人人可见的福地,由此也表明洞庭湖之大,远超刘小楼的想象。

    洞庭北岸,有一道狭湾,湖水进入狭湾后平缓下来,犹如一潭清池,池中长满了莲叶,一眼望不到边,正是接天莲池。

    又行三里,远远见一石亭,与水中莲叶相接,应当便是侯执事所说的留信之处。

    刘小楼等到夜晚时分,见四下无人,便戴上斗笠、罩上黑巾,悄然进入亭中。用脚踩了踩铺在亭下的地砖,发现有一块似乎是松动的,于是试了试,果然掀了起来。

    将一张纸条塞进去,布置完后,离开石亭。剩下的,就是等待消息了。

    洞庭湖的东北岸,有一座小坊市,名岳阳坊市,为青玉宗所建,已有数百年之久,但建成之后,青玉宗一直没有放在心上,故此名声不响,只较乌巢镇那座地摊坊市稍大,与天门山坊市无法相比。

    从上个月起,青玉宗不知何故,大力投入岳阳坊市的营建,此刻街道上正在动工开建的楼堂便有十几处,规制扩大了一倍,据说后续还要再扩。

    除了房舍,更要紧的是商贾、是人。除了已经挂上招牌的彰龙派、洞阳派、天姥山等宗门的商铺,还有金庭山金庭派、幕阜山太元派、青田山青田派等名门正派也将受邀于此开铺。

    此外,一座坊市想要繁华,吃喝玩乐之地也必不可少,故此,乌巢镇头条巷的张妈和晴姐也被青玉宗拉了过来。

    青玉宗强拉她们来时很是粗鲁,但来了之后的待遇却相当优厚,一家拨了一大套院子,白给!

    张妈的院子挂牌红玉,晴姐的院子挂牌绿怡,两座院子互为邻毗,左右各分,守住一条小巷,巷子取名乌巢巷,足见青玉宗对她们的重视。

    “所以……晴姐不想回来了?”刘小楼站在绿怡院的大堂中,望着高达两丈的天顶和可容百人同时开宴的大堂,打量着花花绿绿的陈设,不由感叹,青玉宗真是大手笔啊。

    晴姐如今穿扮也不同往日站街之时,黄罗背子绿彩帔、白纱苏柳粉裙衣,所谓人靠衣装马靠鞍,她本就姣好的容貌加上丰韵有致的身段,望之而似豪门女娘,哪里还像个妈妈?

    “小楼一句话,姐就甘愿舍下如今一切,回乌巢镇伺候小楼,小楼愿意么?”晴姐目光中满是刀子,直勾勾盯着刘小楼。

    刘小楼不敢接话,他甚至不敢问晴姐,她要的是什么话,只得岔开道:“晴姐如今是富贵人了,青玉宗待你真不错啊。”

    晴姐淡淡道:“还好。小楼怎么忽然找过来了?想姐姐我了?”

    刘小楼叹了口气:“修行上……有点难题,故此……想着晴姐这边……或许能容我在身边修行些日子,但如今看下来,想在晴姐这绿怡院住上几日也是不能,囊中羞涩啊。”

    晴姐抿嘴一笑:“我是可以算你半个师娘的人,想来我这里住,谈钱算怎么回事?行了,踏实住下吧。绿珠,你带小楼去后院,我住的边上给他收拾個屋子。”

    一位花枝招展的女娘移步过来,如扶风摆柳,凹尚不明显,但凸是真的凸,便是绿珠,晴姐麾下几个挑门梁的台柱子之一,同样是换了新妆、施了薄粉之后,更添了几分丽色。

    “小仙师,你们师徒两个哟,真是我们晴姐的前世冤家,先是你家先生,如今又是你,真是一门心思都在伱们身上,这次来了就别走了。”绿珠一边引路一边捂嘴轻笑。

    刘小楼眼望她的傲娇,想着谭八掌说的“糊在脸上”,也不由闭上眼睛:“啊!”

    “小仙师怎么了?”

    “前时还见过谭兄,他对绿娘念念不忘呢。”

    “哪个谭兄?”

    “谭八掌嘛。”

    “啊,那个小王八,你让他赶紧来,欠本姑娘五两银子没给呢,本姑娘一时心软给他赊账,这都三个月了见不着人!”

    “赊个账而已,绿娘不至于的,连王八都叫上了。他恐怕是不知道绿娘来岳阳坊市了。”

    “我可不是故意骂他,上回他往本姑娘肚兜里钻,非让我喊他小王八。”

    “呃……”

    “好了,这个院子清静,小仙师暂时住这里吧,正屋就是晴姐,你住西屋,我在隔壁院子,小仙师有空来找我呗,晴姐懂你们三玄门的修行路数,我可不懂,但小女子愿意学,愿意拜入小仙师门下,做小仙师的弟子,嘻嘻。”

    刘小楼受此挑逗,不由心下一热,脑海中浮现出指点女弟子认穴指脉的光景,心头怦然乱跳。毕竟是修行中人,跳了几回还是压了下来:“我门中穷苦,甚至比不得谭兄,他好歹还有族中可以依托,我可是孑然一身,哪里有钱收你入门?”

    西屋倒也整洁,家什用具一应俱全,绿珠不知从哪里抱来两个软绣团,一个短的,一个长的,给刘小楼铺在地上。

    “短的呢,小仙师平日一个人用,长的呢,小仙师可以双修时用。”

    刘小楼以手抚额,感到很是无奈,却不好分说自己尚不到双修之时,怕被整个绿怡院取笑,只得佯作没有听见。

    等绿珠走后,刘小楼才静下心来,关上门修炼。

    一直到第二日天明,晴姐才打着哈欠回来,透过门缝看了看正在趺坐中的刘小楼,然后回房倒头大睡。岳阳坊市还没建成,却在青玉宗的刻意高调下传出了名声,来自五湖四海的客人络绎不绝,她在院中往来迎接安排,忙得脚不沾地,此刻就算想双修也没那分力气。

    到得午后,晴姐才睡醒,吩咐外间送来酒菜,招呼刘小楼一起用餐。席间口齿花花,拐弯抹角的给刘小楼讲段子。

    刘小楼见说不过她,被她占了不少便宜,于是转换话题,问起当初被青玉宗强行迁来的细节,当然少不得提起巡访执事侯胜。

    晴姐道:“把我们迁过来的是侯管事,就是鬼梦崖上跟你买酒的那个侯管事,当时可凶了,我都没想到那么凶,老娘差点动了贴上去的心思,想让他手下留情,不要把我们赶出乌巢镇,但后来发现没用,所以便没给他占到这个便宜。小楼放心吧,师娘的身子,只为你们三玄门敞着。”

    刘小楼道:“那侯管事现在是不是管着你们?”

    晴姐道:“是,总之有什么难处,我们都去找侯管事。你说的那个侯胜,是侯管事的兄长,两院迁过来后,他也来过两回,来了就是听曲,听完就走,既不饮酒也不眠宿,更不给钱,我们都不喜欢他!”

    刘小楼诧异:“晴姐这里还有人会弹曲?那么不务正业吗?”

    晴姐白了他一眼:“低俗!现在不是乌龙山的时候了,须募有才艺的,姐这里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叫雍娥,就是姿容平平,只会弹琵琶,不会笑,所以不是很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