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了江图的手信,陈观楼回到公事房,叫来钱富贵。

    “你去江府一趟,告诉江府管家,一半用古玩字画折算。知道我们的规矩吗,市场价三到五折,绝不能高出这个价码。”

    钱富贵连连点头,“大人放心,这点小事我一定办妥。”

    “这可不是小事。既然收了钱,办事就要用心。你告诉江府管家,古玩字画是用来送礼,帮他主子跑关系用的。所以,最好拿精品。别拿路边货敷衍人。敷衍我没所谓,敷衍了能决定江图生死的人,江府上下都得完蛋。”

    “大人真的要帮江图跑关系?”钱富贵很不理解,很是疑惑。

    “你是不是觉着,江图身为一个奸臣,他就不配活着,他就该死。”

    “难道他不该死吗?”

    “他该死。但是你别忘了,他做的桩桩件件,九成九都是听从先帝吩咐。真正该死的人,已经躺在了棺材板里面。”

    “可是江图作为大奸臣,先帝都已经死了,他又有什么理由继续活着。”

    这话好有道理。

    陈观楼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他思索了一会,“咱们只是狱卒,拿钱办事。至于他该不该死,自有三法司以及皇帝决定。皇帝让他死,别说两万,就算二十万,他也活不了。皇帝让他活,没有两万,只有两千,他也能活。”

    “大人,我还是觉着这事……”钱富贵犹犹豫豫的。

    陈观楼拍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心里头有负担。实在不行的话,我让肖金走这一趟。”

    “不用,我能行。我知道大人这么做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讹江图,从奸臣手里掏钱出来。便宜奸臣,不如便宜咱们。”

    “没错。便宜那帮王八蛋,不如便宜我们自己。你就当他是财神爷,我们找了个借口从他口袋里掏钱。至于事情能否办成,那不归我们操心。”

    钱富贵领了差事,前往江府拿钱。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提前约了个品鉴古玩的人。

    陈观楼喝着茶,他从穆医官那里得到了消息,知道无相寺的了尘和尚是宗师。

    教匪祸乱皇宫,这事肯定是真的。

    教匪毒杀帝后二人,这事,存疑!

    教匪真要有这么大的能耐,还能被朝廷打得多年不敢冒头,只敢做阴沟里的老鼠?

    他内心有个小小的猜测,那位神秘的齐老板,会不会是教匪成员?

    教匪需要忠诚的信众,能干的下属,稳定的财源。拐卖似乎能完全满足这三个要求。拐卖小孩,留下来自己培养,洗脑成为忠诚信众,最得力的下属,又有了稳定财源。

    下毒,也很符合那帮教匪的行事风格?

    这么一解释,就能说明潘娘子为何到死都不肯说出齐老板的真实身份,并且反复强调他不能招惹齐老板。齐老板背后的力量很强大,难以估量。

    以及,教匪张道合,当初冒险露面,不惜暴露身世,也要劫走天牢深处的汪齐仁,昔日的驸马爷。

    汪齐仁有什么用?

    熟悉泰兴帝,熟悉皇宫,甚至熟悉某些老不死的老太监。

    祭台爆炸案,泰兴帝昏迷不醒,中毒身亡……似乎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但是,有个关键的地方说不通,教匪为什么要铤而走险杀泰兴帝?这么做的意义和目的是什么?

    仅仅为了杀人?

    眼下,朝廷的力量集中对付南北两拨反贼,教匪已经远离朝廷目光。

    除非……

    教匪跟反贼合作了。

    准确的说,教匪跟反贼楚王合作了。

    对付老奸巨猾的泰兴帝容易,还是对付一个新继位,皇位还没坐稳的新皇帝容易?显而易见,肯定是后者。

    新旧交替,朝廷动乱,足够让反贼趁此机会喘息。青黄不接的季节,缺粮。全天下都缺粮,都等着夏粮入库再战。

    朝廷可以从别的地方调配粮食到前线。

    反贼楚王能从哪里搞粮食?只能从官府的仓库里面搞粮食。

    怎么搞?

    趁乱搞!

    趁着朝廷死了皇帝,新皇迟迟不能选出来,天下人心动乱的时候搞粮食。

    当然,这都是他个人的猜测。

    还有一种可能,宫里的教匪被人利用了,被某个躲在暗处的皇子利用了。也有可能是被某个激进的官员给利用了。

    毕竟某些人可是天天盼着死皇帝,势要改天换日,让大乾的天重换新颜色。

    他不得不怀疑赵明桥。

    这个狂徒代表,激进组织的领军人物,他是真的干的出来炸祭台,给皇帝下毒的事情。

    当天晚上,陈观楼去了赵府。

    赵明桥刚刚送走一个客人,一个身份成谜的客人,还是一个武者。

    陈观楼突然出现,明显惊了对方一跳。

    “你什么时候来的?”

    “祭台爆炸案是教匪做的吗?”陈观楼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赵明桥明显愣了下,“我怎么知道。三法司刚刚启动爆炸案调查,目前还没有消息传来。”

    “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吧。”陈观楼随意问道。

    赵明桥摇头,矢口否认,“我什么都不知道。若是我事先知道有人要炸祭台,我肯定会出言提醒。”

    陈观楼不置可否,随意点点头,“所以,你是清白的。”

    “我当然是清白的。”

    “我以为你希望老皇帝死,真心的希望。”

    “我是真心的希望他死,但我绝不会以如此极端的方式让他死。你当初说的话,我全都记在心里。我是标杆,是榜样,是先行者,我必须给下面的人立规矩做榜样,不能让队伍走极端。”

    陈观楼一时间分不清他说的是真是假,直觉在此刻罢工。

    “你真的相信是教匪毒杀了老皇帝?”

    “老祖说是教匪做的,就一定是教匪做的。”赵明桥特别强调老祖二字。

    “你见到老祖了吗?”

    “见了一面。”

    “什么模样?”

    “抱歉,完全想不起来。老祖似乎不希望有人记住他的模样,凡是见过他的人,事后都回想不起他的模样。只记得他似乎很温和。”

    “温和?”陈观楼略感诧异。一个宗师,给人温和的感觉,然而任何人都不记得模样长相。这种行事风格,有一点点分裂。

    能抹去所有人关于他外貌的印象,很明显老祖绝不是一个温和的人。反而显得杀伐果断,手段冷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