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观楼重新坐回去,等着对方开价。

    孙道宁亲自给他斟茶,“先喝杯茶,消消火。江图的钱好赚,也不好赚。你想赚他的钱,替他跑腿,无可厚非。然而,官场上的事情,并非全然灰色,有时候他就是非黑即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换做其他人,这事我就帮了。但是江图不行!他必须死!”

    “他死不死,跟我有涉屁关系。”

    “本官以为你在怪我断了你的财路。”孙道宁如此说道。

    陈观楼低头一笑,笑话对方将自己看得太低,笑话自己难免自以为是,太将自己当盘菜。

    “这钱可赚可不赚。我不需要逢迎送礼,钱我够花。”

    “说的也是。单纯赚钱,还不用担心被官府盘剥欺辱,天牢的确是个不错的差事。本官就不行了,身在官场,多数时候都是身不由己。你要体谅本官的难处。”

    孙道宁跟他推心置腹,以情动人。妄想以真情打动。

    陈观楼点点头,算是给了回应。

    虽然不及预期,好歹给了回应,孙道宁并不失望。对于有本事的人,他总会格外宽容些。

    “寻找太傅一事,要抓紧。此事若是办好了,记你大功一件。本官看得出来,陛下对太傅是有真感情,是真心实意想要找到太傅的下落。”

    “陛下既然是真心寻找太傅,为何不从先帝身边人入手?先帝身边伺候的那些太监宫女,就一点消息都掏不出来?”

    孙道宁蹙眉,说道:“宫里的事情,本官也不清楚。这种事情很是敏感,或许先帝安排了其他人做。”

    “确定是先帝派人抓走了太傅?”

    “应该是吧。”一时间孙道宁也不敢肯定的说是。

    陈观楼嗤笑一声,“这事不好办,连个确定的怀疑对象都没有,你让我去哪里找人。这事应该找六扇门,或是锦衣卫。他们是专业人员,有人脉有关系。我就一个看守犯人的狱卒,懂个屁的搜索找人。”

    “都说了,这事不能惊动锦衣卫六扇门,你先试着找找。能找到最好,找不到再说。”

    “钱呢?”

    说到最后,还是要谈钱。

    不谈钱就要伤感情。

    孙道宁比划了一下手指头,“两分,不能再多了。”

    陈观楼呵呵一笑,“孙大人,你打发叫花子吗?”

    “大街上哪个叫花子,有资格从江图的家产中拿走两分?叫花子未免太富裕了些。陈狱吏,我们做事不能光想着自己,得全盘考虑。”

    陈观楼不吭声,这钱他又不是非赚不可。

    孙道宁瞧着他油盐不进的态度,暗自皱了下眉,“三分,不能再多了。这已经是本官能力范围内的极限。你不能太贪心。”

    陈观楼点点头,认可了这个数目。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没有继续逼迫孙道宁。

    “你手底下那么多人,为什么非得让我一个非专业人士去寻找太傅?”

    “出了事,你能自保,就凭你是陈家子的身份。别的人没有这层护身符,一旦出了事,就得掉脑袋。手底下能用的人,死一个就少一个。你也要体谅本官的难处。”

    孙道宁这番话倒是挺实诚的。

    这些年,陈观楼大多数时候能顺风顺水,没有不开眼的人找他麻烦,多亏了他姓陈。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会尽量避免跟京城土著大族发生冲突,更何况陈观楼还一层官方身份。

    换做普通身份的人,早在刚开始的时候,或许已经遭了别人暗算。

    江图的委托没办成,顺便还提前得知对方必死的结局。幸好一开始就说清楚了,这事只包递送,不包成功。陈情书他确实送到了孙道宁手中,至于陈情书的下落,不归他管。

    他回到天牢,如实告诉了江图。

    “上面要你死,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心愿未了,赶紧了结。后续,刑部的人会来接管你,我也很忙。”

    江图瞬间就被抽干了精气神,浑身软弱得像一根面条,就那么软塌塌的倒在了牢门前。

    “非得我死,才肯了结?”他嘴唇苍白无血,真的是被吓坏了。

    陈观楼点点头,肯定地告诉对方,“你得罪的人太多,想翻身没指望。而且,新皇登基,需要给天下人一个交代。而你,就是最好的靶子。新皇不可能赌上名誉保你,你没那么值钱。”

    “可是我能帮陛下赚钱。”江图弱弱的辩解道。

    “能帮陛下赚钱的人很多,没了张屠夫,难道大家都要吃带毛猪?这个世界,缺了谁都行。”

    陈观楼用着最平淡冷静的语气,撕破江图的一切幻想。希望对方能领会言下之意,好好配合,或许能少受点罪。

    江图呜呜呜的哭起来,“陈狱吏,你能不能再帮我一回。”

    “你想做什么?”

    “让我死!我不能落入那些人手里。我会生不如死。与其受辱而死,我不如提前了结自己。”江图突然发了狠,那么怕死的人,用着所有的力气怒吼一声不如提前了结自己。

    可见他对于官场上折磨人的手段,是心知肚明,娴熟于心。所以他才会感到恐惧。宁愿自我了结,也不愿意落入他人之手。

    陈观楼面无表情,“天牢不提供自杀套餐。”

    “陈狱吏帮帮我,我肯定受不了的。到时候真的就是生不如死。我给你钱,我有很多钱……”

    陈观楼不听不问,转身离去。

    他还提醒肖金,“看牢了江图,要防着他寻死。”

    肖金很是诧异,“他会寻死?”

    “人是会变的。总之看牢了,别被人抓住了把柄,到时候又是一堆文书要处理。麻烦得紧。”

    “小的明白了。”

    穆医官凑上来,从药箱里面拿出一个瓷瓶交给陈观楼,“慢性毒药,一天喝一点,十天之后必死无疑,神仙都救不回来。”

    “我又不求死,你给我做什么。”他眼神特嫌弃,却没有将毒药瓶还回去。

    穆医官嘿嘿一笑,“我都听说了。江图要寻死,找你帮忙,这肯定不合规矩。我瞧着江图那厮,肯定没胆量自己撞墙死,万一死不了还白受罪。这份人情记你头上,拿到钱别忘了分我一份。”

    陈观楼乐了,“这事我可不干。我忙得很,哪有空管江图死活。”

    “你管不管他死活无所谓,记得欠我人情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