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果然接手了连环杀人案。

    接手案子的第二天晚上,某位御史的家被人泼了一盆又一盆的鸡血。

    想象一下,大早上蒙蒙亮起床,开门,满院子的鲜血,跟恐怖片没半点区别,当场吓晕好几个丫鬟小厮。御史本人更是怒到满目狰狞。

    今儿能上门泼血,明儿就能上门杀人。

    此案惊动宫里,特令大理寺调查。

    大理寺火气很大。

    这是挑衅,赤果果的挑衅,绝不能姑息。

    于是乎,大理寺从宫里请来了旨意,戒严!

    时间从每日傍晚到第二天早晨六七点。凡是没有衙门手令的人,无论良贱,统统抓起来。

    “荒唐!”

    穆青山身为读书人,对于这道戒严令非常愤怒。读书人时常结伴勾栏听曲,厮混到半夜才回家。

    最近他有了钱,这项爱好又捡了起来。正计划着约三五好友去勾栏喝酒,就遇到戒严令,气得他当着陈观楼的面破口大骂。

    “大理寺查案没本事,整治人倒是好手段。查不出来就直说,竟然无耻到进宫请了戒严令。荒唐透顶。更荒唐的是,陛下竟然同意了。东翁,此事你怎么看?”

    成观楼撩了下眼皮,“还能怎么看,当然是坐着看。一群废物,耽误本大人喝酒。”

    戒严令一出,青楼肯定会借机关门歇业,免得招惹上官非。只有最顶级的青楼,会照常营业。

    陈观楼不爱去最顶级的青楼,他嫌里面官气太重。走进去,三步一个官,五步一个世家公子。他一个小人物,待在里面累。他喜欢去中高档的青楼,姐儿的质量一点不输最高档的,关键是官气不重,财气很重。

    他就喜欢财气。

    财气越多越好。

    “学生和东翁一样愤怒。大理寺一群废物,耽误大家的正事。如果这案子落到刑部手里头,刑部肯定不会这么办。”

    “那是当然。刑部是专业机构,既查得了官场上的案子,也能查民间的案子。大理寺则不一样,向来只查官场上的案子。这回接手连环杀人案,肯定要闹个鸡飞狗跳,丢人现眼。”

    “东翁不看好大理寺查案。”

    “一群官老爷,查个屁的案。他们高高在上久了,已经不记得民间江湖究竟是个什么样。别以为离得近,跨出衙门就能见到人间烟火。实则,那是难以跨越的鸿沟。”

    陈观楼对大理寺查案不抱任何希望。这起连环杀人案,共同点太少,需得抽丝剥茧,既需要十足的耐心,又需要绝佳的悟性。单靠常规的死板的办案手段,对付一般人还行,连环案怕是不行。

    其实,他对于御史家被泼鸡血一事更感兴趣。

    谁啊,有这么恶心人的吗?而且偏偏是在大理寺接手连环案的第二天发生泼鸡血案。

    “哎,接下来数日,只能安分守己。想喝酒,也只能回家喝。”

    陈观楼叹了一声。

    他在家里喝了两日酒,没滋没味,果断回到天牢。

    还是天牢这地好,人多热闹。

    结果不得了,天牢的牢房,差一点就关满了。

    “怎么回事?”

    “大人忘了吗?”肖金小心翼翼地问道:“外面戒严,戒严期间,无论良贱一律抓捕。这两天,各处的牢房都关满了人,要一个个确认了身份才放出去。京城各大牢房都装满了人,关不下,暂时借用咱们天牢的地盘关人。小的第一时间派人给大人禀报,大人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于是,小的就把人关进来了。”

    “哦,想起来了。这两天喝酒喝蒙了,差点忘了此事。”

    牢房都快关满了,陈观楼于是下了大牢巡视,看看情况。都是些普通百姓,还有一些行脚商人。

    但凡有跟脚有背景的人,当场就给放了,不可能关进牢房。

    所谓的衙门手令,就是一句屁话。

    真是作孽!

    陈观楼对大理寺越发不满,办个案子,闹得满京城鸡犬不宁。关键是,到现在貌似还没有大的进展。

    他巡视到丙字号衙门。

    突然咦了一声。

    “怎么会有小孩?”

    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孩子,脸色蜡黄蜡黄,窝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怀里。

    卢大头瞧了眼,忙说道:“昨儿晚上关进来,具体什么情况还没来得及询问。喂,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士?昨儿在哪被抓的?戒严期间不得外出,你不知道吗?”

    中年男子似乎有点懵,回过神来后,缓缓摇头,“初到京城,不知京城戒严,昨儿在宝瓶巷口被抓。我们父子来自西州,进京寻亲求医。我姓沈,名不知。这是我儿子。”

    “你是为你儿子,进京求医?”陈观楼瞧了眼他怀里的孩子。

    沈不知点点头,“正是。”

    “西州老远了,得有好几千里路吧。”

    “有四五千里。”

    “那么远。”卢大头感慨了一句,看看大人又看看小孩,怎么走来的啊?卢大头不敢想象,换做是自己,怕是走到死都走不到西州。

    “西州乃是蛮荒之地,听说有许多犯人流放到西州。”陈观楼随口一说。

    “确实。”沈不知点点头,面色坦然。

    “沈兄是读书人?”陈观楼特别客气的问了句。

    沈不知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头,“读过几天的书。”

    “寻亲求医,你孩子看样子病得很重。找到亲戚了吗,要不要帮忙?”

    “多谢大人。亲戚那边……找到了。他们家也困难。”沈不知的语气,明显透着迟疑,失望,愤怒,还有后悔。

    陈观楼微微一挑眉,这里面有内情啊。

    但他没有多问,而是问起孩子求医的事情。

    “你要找哪位大夫求医?”

    “太医院的廖太医。”

    “他啊!放弃吧。廖太医不会给没跟脚的人看病。不过,你也不必失望。我们这有个医官,医道世家,医术只高不低。你要是不反对,我让医官给你孩子瞧瞧。”

    沈不知之前谈话的时候,头一直微微下垂。这会听到有大夫,猛地抬起头来,“当真?”

    “我哄骗你有什么好处?来个人,去将穆医官请来。告诉他,是时候展示他的超凡医术。”

    四五千里路,跑到京城来求医,孩子肯定病的很重。必须得是医术精湛的名医,才能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