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真好。

    水也清凉舒服。

    身体慢慢下沉,意识都开始模糊。

    “兄长大人!”岸上有娇气的坏孩子在吵嚷不停,抱怨着他:“今天的太阳好晒,你快点起来!”

    全身都浸泡在水中的少年睁开双眼,微微卷曲的黑发在水下显得无比柔顺,鸢色双眸先是隔着水面看一眼天空,再转向岸边一路跟着他走的“男孩”。

    “兄长大人总是自己玩,不是说好这一次是陪我出门的吗?”

    太宰治吐出一串泡泡,无声地叹一口气。

    湿漉漉的少年从鹤见川爬上来,洇湿的布料不断往下滴落水珠。

    “兄长大人!”念念叨叨的坏孩子一下止住声,昳丽精致的眉眼绽开灿烂的笑,雀跃欢快地迈步靠近。

    太宰治垂眸看她一眼,开口道:“小光。”

    她乖乖停住脚步,站在两步开外的位置,礼貌问候:“兄长大人,今天的入水游戏开心吗?”

    浅咖色的报童帽兜住脑后的黑发,细碎的软毛落在颈后,帽檐下的漂亮小脸昂起。

    “要是没有某个坏孩子一直追着我念念叨叨,”太宰治笑一笑,半真半假道:“今天的入水游戏一定是最棒的。”

    時子山小光心虚一下,很快理直气壮起来,道:“还不是兄长大人!说好今天是陪我出门,结果自己偷偷跑掉去玩入水游戏!”

    过分!

    说话不算话!

    气鼓鼓的孩子比太宰治还要矮一个头,红鸢色的眼眸颜色稍深却更为明亮,散发着不同“兄长”的勃勃生机。

    他低笑一声,道:“真是个坏孩子。”

    总是打扰他。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喂!”時子山小光扭头看向身后的黑手党,神气活现道:“还不快去给兄长大人拿干净的衣服来换!”

    个头小小穿着背带裤的“男孩”指挥起身后的大人,丝毫没有客气的意思。

    高大的黑手党躬身领命。

    “太宰先生,请跟我来。”

    他无所谓地应一声,湿透的头发和衣服不断往下滴水。

    港口黑手党内部负责接送小光的黑色轿车,时刻准备着给热衷“入水游戏”的太宰治更换的衣服。

    车门打开。

    太宰治正要上车,鸢眸瞥见身后偷偷踩着他影子的小光,嘴角勾起一点用力甩一甩头发。

    “唔!”猝不及防被甩一脸水珠的小光,不高兴地喊道:“兄长大人!”

    太宰治无辜地歪一下头,道:“头发打湿,太不舒服啦。”

    小光扁一扁嘴,嘟嚷着擦去脸上的水珠。

    “兄长大人再捉弄我,我要生气的,”她摸一摸报童帽压住头发的边沿,确认自己的伪装完好无损,接着强调道:“我生气很可怕的!是兄长大人没见过的可怕!”

    太宰治拖长声音应一声,笑道:“我倒是想见识一下。”

    小光不高兴地鼓起脸颊。

    “嗡嗡。”

    黑手党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几下。

    他后退两步,接通电话,低声道:“是,我明白了。”

    “太宰先生,有你的电话。”

    太宰治不太情愿地接过手机,道:“喂,森医生吗?”

    懒洋洋的语气,充满对工作为零的热情。

    “是是……我知道了,”他眼睫半垂,敷衍地应两声,语调突然一扬:“哦?”

    俊秀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笑。

    時子山小光轻眨一下眼睛,有点疑惑平日对工作兴致缺缺的兄长,竟也有一天听见名为“工作”的电话会笑起来。

    “兄长大人?”

    “小光。”

    太宰治挂断电话,看也不看地向后一扔手机,道:“你回事务所吧。”

    他轻拍一下小光头顶的报童帽,披在肩头的外套衣袖前后晃动。

    转身就走了!!

    時子山小光不敢置信。

    她气呼呼瞪着他的背影,扭头生气问道:“兄长大人最近都在忙些什么?”

    “太宰先生最近比较在意羊的事。”

    负责保护小光的黑手党如实回答。

    “羊?”一向不关注组织外敌的吉祥物首领,疑惑道:“听起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家伙,竟然需要兄长大人亲自去对付他们?”

    “太宰先生前段时间与羊之王有过合作。”

    小光的神色缓和几分道:“哦?他是兄长大人的朋友吗?”

    茂野犹豫一下,道:“应该不是。”

    “不是?”

    小光有点不耐烦。

    她抬高一点帽檐看向吞吞吐吐的茂野,催促道:“有话说话!他是组织的供货商?还是与组织有贸易往来的人?”

    否则她想不到兄长大人为什么要与对方合作。

    “不……”

    茂野谨慎道:“严格来说,羊之王是我们的敌人,太宰先生只是为了解决一些麻烦与他有过短暂的合作。”

    小光惊讶道:“兄长大人遇到麻烦了?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茂野委婉道:“或许,太宰先生是不希望小光大人担心。”

    真正的原因涉及先代首领。

    不太好说。

    “所以那个什么羊之王是我们的敌人?兄长大人也看不惯他?”時子山小光再次确认。

    茂野想一想港口黑手党过去与羊发生过的数次摩擦。

    他坚定地点头道:“是的,羊之王是我们的敌人。”

    “兄长大人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

    小光沿着河堤上的小路往回走。

    她向后侧一下头,道:“羊之王是什么样的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先弄清楚羊之王是什么样的家伙,再想对付他的办法。

    “羊之王是个非常棘手的男人!”茂野的心一下提起来,紧张道:“小光大人,我们将他留给太宰先生对付吧!”

    小光扭头瞪他一眼,斥道:“没出息!”

    “你见都没见到羊之王,这就先怕了他?”

    茂野欲哭无泪。

    他怕的不是羊之王。

    他怕的是小光大人贸然去找中原中也,他们几个保护不力,导致首领受伤。

    届时,别说是太宰先生不会放过他们。

    森干部和尾崎干部也不会放过他们。

    “胆小鬼!”

    小光扭头去骂他,往前走的步子去势未停。

    不等她再骂两句,身体结结实实撞到拐角处转出来的另一个人。

    “唔!好痛!”

    闷痛闷痛的酸涩难受感,自相撞的位置蔓延散开。

    小光捂住鼻子,眼眶发红,带着几分哭腔道:“你长没长眼睛!”

    她后退两步,恨恨地抬头看向前方的人——

    赭发蓝眼的少年眼眸低垂,双手插在上衣口袋。

    他平静地看向小光,神色稍稍有点冷淡道:“是你光顾着看后面吧?”

    時子山小光一时语塞。

    她捂住酸涩闷痛的鼻子,红红的眼眶内一双漂亮的红鸢色眼眸蓄着泪不肯落下,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狠狠瞪他。

    “你明明也没有看路!”

    小光不服气地反驳。

    中原中也刚想说什么,眸光落在她秀气到不像男孩子的眉头,委屈巴巴压下皱着眉。

    一副他再要说什么能当场哭出来的可怜可爱样。

    “你是不是没话说了?”小光吸一吸鼻子放下手,摆出一点都不痛,她不当回事的表情。

    看她红红的鼻头和眼眶,实在没有什么说服力。

    中原中也沉默一下。

    他不太擅长应付这样娇气的孩子。

    他开口道:“你想怎么样?”

    小光一愣,狐疑地打量他。

    刚刚还是凶巴巴的样子,怎么突然脾气变好了?

    “你给我道歉?”她试探性道。

    中原中也挑起眉,似笑非笑道:“我给你道歉,你会给我道歉吗?”

    小光心一慌,下意识高声嚷嚷道:“我为什么要给你道歉?”

    “小鬼。”

    中原中也向小光伸出手。

    她身体一僵,想向后逃都挪不开脚步,颤着声线虚张声势道:“你、你要打我吗?”

    少年的手越来越近。

    她害怕地闭上眼睛缩一下脖子。

    不料额头的位置“哒”一声,痛感向外蔓延。

    小光的眼睫颤抖一下,慢慢睁开眼。

    中原中也勾起一抹少年气十足的坏笑,道:“小鬼,等你什么时候准备向我道歉,再来找我吧。”

    小光捂住隐隐作痛的额头,表情有点呆。

    他施施然地绕过小光离开。

    “你们都不知道拦一下的吗?”小光扭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保护自己的黑手党们。

    她生气到跺脚,道:“刚刚那个人袭击我了!我!你们的首领!”

    可恶啊!

    他撞痛她的鼻子不止还要弹她一个脑崩!!

    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个家伙!

    “小光大人,他是羊之王。”

    茂野警惕地看向中原中也走远的背影,道:“他对港口黑手党十分仇视,要是让他知道您的身份……”

    小光生气的表情一僵。

    她声音弱下几分,道:“他、他会怎么样?”

    “大概会杀掉我们。”

    茂野的表情十分沉重。

    時子山小光呆住。

    “小光大人,我们先回事务所吧?”茂野看一看她的表情,真诚地建议道:“回去事务所,保护小光大人的就不止我们几个了。”

    她沉默,良久后道:“不……我不回去。”

    “小光大人?”茂野十分意外。

    他担心小光不知道中原中也的恐怖之处,无比郑重道:“羊之王是个很恐怖的男人,他能单枪匹马闯入我们看守的码头,杀死与羊作对的黑手党成员,自己再毫发无损地离开。”

    “他不是我们能对付的敌人。”

    小光抿一下唇,拽着帽檐整理一下帽子,正色道:“但他是兄长大人的敌人!”

    “我去解决兄长大人的敌人就是为兄长大人分忧!”

    她掷地有声,快步追向中原中也离开的方向。

    “诶?啊?”茂野追上小光,紧张道:“可是我们打不过羊之王啊?”

    别说这里只有他们几个。

    就是再来几个小组都不够中原中也打。

    小光回头瞪他一眼,道:“你是笨蛋吗?谁说我要和他打架了?”

    用自己的短处去碰人家的长处。

    笨蛋都不会这么做。

    “当然是要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