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孟男看过了情报之后,或许是意识到问题重大,他毫不客气地提议“大少爷、璞石,此处不是议事之所,请随我来。”

    毕竟是侯爷的堂兄、南疆文臣之首,高孟男轻轻松松的只一句话,便剥夺了二位王子殿下与几位年轻将领参会的权利。

    高渊其实有些抵触,因为这几人在他看来都已经被自己所拉拢,如果能够与会,一旦二伯的观点与自己相悖,他们还可以为自己摇旗呐喊一番。现在他们被排斥在会议之外,那自己就变得势单力孤了。

    高渊很清楚,他自己在这件事里其实并不能完全代表父亲,因为父亲高务实在南疆的地位是超然的,整个京华都是他的,京华所属的一切势力、派系都是因为有他才能存在的。

    然而,他高渊虽然是名正言顺的南宁候应袭,是父亲的嫡长子,无可争议的继承人,但只要自己一日未曾继承,就一日不具备父亲的这种超然。

    高孟男不仅是南疆文官的代表,他还代表着高家宗亲势力,以及一些由高家宗亲执掌的经济部门;高珗是南疆武将的代表,但同时他也代表着广大出身于高家家丁的将领,甚至还可能在一定程度上代表某些企业部门的管事、理事、掌柜等。

    那么他高渊呢?他在定南这些天的所作所为,其实都有一个底层逻辑,那就是:高孟男与高珗所代表的这两派利益,都是自己眼下绝对不能随意染指的。如果他需要拉拢一些力量,那么目标只能是娘舅家所代表的广西土司派,和南疆本土派。

    为什么是这样?因为前两派都是父亲直属的力量,是父亲的嫡系——父亲的嫡系不是我的嫡系!至少现在不是,也不能是!

    没错,父亲对自己的确十分大度,说放权就放权,放权的程度大到惊人,基本上等同于“如朕亲临”。然而,高渊并不敢越界,因为他这些年一直活在所有人都不敢质疑父亲任何决定的世界里。

    在高渊的心目中,父亲犹如一尊神祇。他无所不能,算无遗策,任何失败都与父亲没有关系。父亲永远正确,永远在胜利。

    对于这样的人,哪怕他是自己的父亲,也必然会产生疏离感,或者说距离感——谁会把神明当做与自己一般无二的人呢?

    尽管高务实平素为人和气,对身边人都以微笑相对,极少会板起脸来,更不要说疾言厉色了。然而,高渊从小到大就没有见过任何人敢对父亲的话有半分懈怠,哪怕是母亲和姨娘也不敢。[注:这是高渊视角,实际上刘馨在没有外人在场的时候偶尔是会对高务实翻白眼的。]

    总之,父亲不可揣测,更不可冒犯,这是高渊下意识的反应。

    当然,除了下意识,母亲的教导也有很大关系。姨娘对他的教育虽然尽心尽力,但有些事终归不是姨娘方便明说的。比如在权力问题上,尤其是如何处理“自己的权力”与“父亲的权力”之间的关系,刘馨就肯定不会多说。

    古人云:疏不间亲。姨娘毕竟只是姨娘,没有血缘关系,怎好去“离间”父子关系呢?她的任何言语、教导都只能站在“你们父子亲密无间”这个基础之上。那么,除了极个别时候给与一些暗示之外,刘馨什么都不能说。

    然而,生身母亲就不同了。母子之间在这些事上完全可以摊开来说,而偏偏高渊这位母亲本身就是执大权者,她懂得权力的构架、运行的逻辑,也知道权力的上下级之间应该如何分配这些权力:哪些归你,哪些归他。

    高渊明白这些,所以他也很明白,高孟男提议开这个小会,事实上就是南疆三股力量开始讨论如何应对这次突如其来的变化。更具体的说,是南疆三股力量如何应对真正的“钦差大臣”刘馨尚未抵达之前,外部发生的巨大变化。

    是的,此时此刻,高渊并非“钦差”,刘馨才是,她才是真正代表高务实意志的——因为她在南疆并无势力,除非你认为那三千王宫近卫军算什么值得一提的大势力。

    刘馨真正的势力,在南疆各派心目中是很明确的,那就是侯爷对她的异常信任。所以,她才是真正的“钦差”。

    三人很快就近转到了军令部,在一间小会议室里开始了密谈。

    虽然召集者是高孟男,但高孟男看来并不急于开口,只是气定神闲地打量着眼前两人。

    高珗也不着急,甚至因为军令部是他的办公场所,竟然还亲自为高渊、高孟男泡起茶来,一点也没有主动开口的意思。

    高渊无可奈何,同时也大致猜到了这二位的心思:西征是你小侯爷的任务,我们二人不过只是奉命辅佐,何必着急忙慌地抢先表态?又不是侯爷来亲征了,咱们非得表现出奋勇争先的架势来!

    “二伯,璞石公。”既然无可奈何,高渊只好先开口了:“二位皆是智者,定知眼下乃是天赐良机,不可错失,只是有一桩麻烦……秘书长奉家父之命,已经在南下的路上,按理说我应该等她到了,才好决定行止。”

    高珗一边泡茶,一边点头道:“是啊,是啊。”

    这话等于没说。高渊只好把目光投向高孟男。

    高孟男端起茶杯,先向高珗示意致谢,然后轻轻吹了吹几乎根本不存在的茶沫,这才慢条斯理地道:“我料大少爷定是想说,值此之时,若因为要等秘书长抵达而多耽误十日上下,万一错失良机,定会对我军西征不利……或者说,至少大大增加了不必要的阻力,是么?”

    高渊倒没想到高孟男会如此直接,稍稍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二伯法眼如炬,小侄的确是作这般想。”

    “噢。”高孟男不置可否的点点头,顿了顿,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在此之前我们还有其他事情应该先讨论明白。”

    “其他事?”高渊有些莫名其妙,现在怎么还会有其他事的优先级更高呢?

    “当然还有其他事。”高孟男淡淡一笑,伸手虚压,似乎是要高渊稍安勿躁:“例如:这条情报是否确定属实?若属实,阿克巴在德干前线战况如何?莫卧儿大军有无可能在收到孟加拉有变的消息之后立刻移军向东?若能移军向东,是整个莫卧儿大军都能前来,还是只能将达尼亚尔再次派回?

    又有,若我军快速攻克阿拉干并趁势进攻孟加拉,萨利姆是否能够依照约定立刻宣布自立?他若宣布自立,阿克巴是会选择先平定儿子的造反,还是会选择先夺回孟加拉,甚至是选择继续进攻德干?

    还有,假设阿克巴选择自己去平定萨利姆造反,同时让达尼亚尔回师孟加拉。那么,萨利姆是否能顶住其父的攻势,或者能顶住多久?我军能否快速击败达尼亚尔,又是否需要再击败他之后救援萨利姆?

    大少爷,你父亲万事必有预案,却不知对于我刚才提到的这些问题,你是否也都有了预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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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