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真吗?的确当真。

    当时是刘馨即将南下的前一晚,她与高务实商讨完兄长刘綎将来在西域一些军政安排之后,问高务实对高渊这边是否还有什么交代。

    高务实回答她说:“我对他没什么要交代的,你知道我让他去南疆的用意,所以,至少从我这里不会对他的行为做出过多干涉,我只想观察一下他。”

    当然这段话说完之后,高务实还分析了一番南疆各派之中有人想推动西进,又谈了谈南疆乃至整个京华的权力架构相关问题。也正因为那些话,刘馨后来与黄芷汀商议,将高务实的一些心思告知给了高渊,只是大多数并非明说,而是暗中点拨。

    不过,有心人会发现,这件事里头有问题。高渊此刻说,姨娘是在他南下之前告诉他这件事的,但事实是刘馨直到自己南下前才从高务实口中得知其心思,而此时高渊已经南下有一段时间了,因此这里有很大的一个时间差。

    事情是真的,但时间上却不对。不过,高孟男和高珗无从查证,除非他们写信去问高务实,或者等十天之后当面去问刘馨。

    去问高务实肯定不行。大少爷把这样重要的事情告诉他们,他们转头直接去找侯爷求证,转头侯爷为此动怒,大少爷还能不知道是谁泄密?这岂不是严重得罪大少爷吗?

    他们两个的确深知自己要与大少爷保持距离,但同时也很清楚,大少爷的南宁候应袭位置稳固得很,至少绝不会因为此时被侯爷放弃——这事要怪也该怪秘书长啊,是她泄露给大少爷的不是?

    但如果扯到秘书长,那问题就更大了。且不说秘书长本人在侯爷面前的地位,刚才大少爷可是说了,这消息是秘书长和夫人一同告知他的。那换句话说,如果秘书长有罪,夫人也得有罪。

    夫人、秘书长、大少爷,这三位是他们俩能撼动的?别开玩笑了,疏不间亲!就算这三位真的站在一个战壕里,他俩也只能装傻充愣。除非夫人和秘书长发了失心疯,现在就要推大少爷造侯爷的反,否则他俩啥都不能说。

    更何况,这种事又不是没有人会去关心,要说也轮不到他俩先跳出来跟侯爷说啊——内务部是干什么吃的?

    内务部如果毫无表示,那要么是内务部有人反水,要么就是渎职,但还有第三种更大的可能,就是侯爷知道,但是侯爷没有表示。换句话说,这消息能让大少爷知晓,没准本身就是侯爷的意思。

    现在问题来了,如果是侯爷故意让大少爷知道的,那侯爷的心思究竟是怎样的?

    高务实说“不会过多干涉他”,原因是“我只想观察一下他”,但这句话高孟男和高珗此刻并不知道,他们听到的只是刚才高渊的表述:“姨娘说:父亲对我南下之后如何作为,不会做出任何干涉。”

    这两句话看似差不多,其实有很大的差别。高渊是只说了一半,还是他本身就只知道一半?刘馨临行前给他的飞鸽传书里到底有没有提到高务实“只想观察一下他”?

    信息不对等,往往会出现很多问题。

    此刻高孟男、高珗都不怀疑高渊这句话的真实性,因为站在高渊的角度来说,虽然肯定能猜到他俩不敢找高务实核实,但也知道他俩有很大的可能会找刘馨核实——无论是直接询问,还是旁敲侧击。

    如今高渊有父亲这句话兜底,他俩肯定不好再阻拦他提前领兵西征,那么等到刘馨抵达定南时,高渊已经不在这儿了。那个时候,他俩如何从刘馨口中得知真相,高渊是影响不了的。这也就意味着高渊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既然有了高务实的“口谕”,高孟男与高珗自然也就不再坚持,很快同意高渊提前发兵的计划,紧接着又商议了一下具体措施——这是肯定的,因为原先的计划是十日之后才可能正式启动,因此包括兵员集结、物资运输等各项事务的安排都是按照这个时间节点来的,现在临时要提前,肯定有很多安排需要变动,这些都得商议明白。

    等高渊强压着兴奋劲离开小会议室之后,高孟男与高珗顿时收了笑容,两人同时深皱着眉头与对方对视,似乎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出点什么来。

    这一次,却是高珗先发了话:“二老爷,此事……有些不对劲。”

    高孟男立刻接口道:“你是说秘书长将日新的意思转告给渊儿这事不对劲,还是说……”

    “都不太对劲。”高珗沉吟道:“首先秘书长会泄露这个消息就不对劲……二老爷,咱们先把这一点捋捋。”

    “你说。”

    “首先,您认为秘书长是对老爷更忠诚,还是对大少爷更偏爱?”高珗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道:“虽说她是大少爷的蒙师,但归根结底她还是姨娘身份在先,是有自己的孩子的。既然如此,她首先应该会考虑的难道不是自己的孩子能从父亲那儿得到多少……关爱吗?

    那么从这一点上来说,她显然没有必要冒着被老爷疑心的危险,却去给大少爷通风报信,对不对?”

    高孟男点头表示肯定,道:“没错,何况若不是因为今日的意外,这个消息对大少爷而言原本价值也不算很大。”

    如果不是今天的意外,这个消息的价值的确不大,毕竟高渊就算知道父亲不打算管自己具体怎么做,难道他就会肆意胡来吗?在高渊看来,父亲让自己主持西征,无非是让自己养望立威。既然如此,他自然要好好表现,怎么可能胡来呢?

    “但是,秘书长却仍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大少爷,那秘书长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高珗自问自答道:“依我看,秘书长要么是得了老爷的授意,要么就是认为老爷真的不在乎大少爷知晓他的心意,因此乐得做一个顺水人情。”

    这下轮到高孟男思索了。他捻须琢磨了一会儿,道:“我看第二种可能性比较大。”

    高珗盯着他的双眼,没有说话,显然是在等他的说明。

    高孟男也不打哑谜,眯着眼睛道:“无他,日新的意思很明显,让渊儿南下除了让他养望立威,剩下的也就是考察他了……这一点其实是明摆着的。所以,日新并不认为有必要把这个目的藏着掖着,不如就直接告诉渊儿,让渊儿放开手脚好好展现。

    璞石,这西征啊,其实就是日新给渊儿的考卷。这一点,你我这等旁人看得清楚,反倒是夫人和大少爷或许反而看得没那么清楚,尤其是夫人……她恐怕会以己度人,认为日新这么做单纯只是为了让渊儿养望立威。

    至于秘书长,我想她之所以把话挑明,就是为了提醒一下夫人母子,也就是如你所言,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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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