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路明非就察觉到有些不太对劲了,这条巷子,不,甚至可以说这座城市,好像都在敞开了怀欢迎他和绘梨衣一样。

    原本有气无力心不在焉的寿司职人对接待客人好像完全提不起兴趣,在绘梨衣扣着路明非的手腕跑到摊铺前面的时候又立刻变得生龙活虎起来,争相向他们提供当季的极品鲍刺身和金枪鱼腩,还有香煎厚切神户和牛,而且居然都很便宜。

    游客们稠密如织,但孩子的数量却极少,人们汇聚在各个食肆前低声吆喝着什么,还有附近神社的神官在街面徘徊,年轻的女孩会虔诚地双手合十去向官司们祈求御守。

    路明非心中一动,蛇歧八家其实是很传统的组织,在这个由多个家族汇聚组合而成的机构中,除了暴力部门外大概神社中的冗重的神官体系也是人数占比极大的部分。

    但神官们很少为家族征战,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如今正值多事之秋,蛇歧八家需要大量的人手来应对猛鬼众的威胁,但同时也委实不放心把绘梨衣就这么放在外面闲逛,所以委托了神官来暗中保护也不是没有可能。

    至于那些过分热情的职人,则大概同样是本家的人手吧。

    在美食节逛了很长时间,绘梨衣有些眼花缭乱,路明非的手里提着炸鸡、金枪鱼腩寿司、关东煮和烩鸟,还同时握着一大杯慕斯咖啡,热气和香气都扑鼻。

    该说女孩果然都有各自的潜质,绘梨衣似乎很快就彻底融合了女朋友这个角色,走在巷中看见什么摊位都要流连一番然后用期待的眼神看向路明非,路明非只得乖乖掏钱买单,可她的胃口其实又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很多东西都只是浅尝辄止,咬一小口后可怜巴巴地望向路明非,在小本子上写“明非帮我吃掉嘛”这种话,再撒娇似的缠着男人的胳膊轻晃两下,管他路明非铁石心肠也只得败下阵来。

    在街面转了几圈后绘梨衣想起来自己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缠着路明非要去购物中心买衣服。归根结底是正青春的女孩,还是愿意把自己穿得漂漂亮亮的。路明非边走边吃一个加辣热狗,心中有些惊悸,居然觉得此时有点像是上一段时空中路鸣泽给他和绘梨衣安排的两人出行计划。

    他路老板装备了全东京最漂亮的妞还在新手村练了级如今也算是勇者了,倒也不怕什么,只是觉得这种被人推着往前走的感觉真不好受。

    购物中心就在离美食街不远的地方,门口居然停着高天原的导购车,大概是三菱的商务车,空间很大,涂装花花绿绿,整个车面被几个性感妖娆花枝招展穿着紫色露背小西装胸口抹着金粉的漂亮男人占据了。

    路明非心说座头鲸还真是阴魂不散走到哪里都能跟着,说来老板娘不会已经到东京了吧,莫非路鸣泽又在琢磨些坏心思?绘梨衣则颇有些兴奋抱着路明非的胳膊对那辆车指指点点,并且很有些跃跃欲试想要过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黑道公主喜欢牛郎店胜过插花店也算是情有可原理所应当吧。路明非心想。

    不过他还是拉着绘梨衣赶紧过了导购车,这次他说什么也不打算再去高天原坐两周台了,毕竟相比于失恋美少女这种生物,三四五六十岁的肥婆才是牛郎店的主流顾客。想当初恺撒和楚子航倒是练就了一身金蝉脱壳神功,他小樱花人老花黄算不得什么美玉,尤其右京和basara珠玉在前,基本上很少有客人会光顾他的生意,少有的花票和香槟提成也是一些善良的小姐看他太可怜赞助的,自然从肥婆手中脱身的神功没能得到两位师兄的真传。

    能开在东京街头,尤其是新宿、银座这种地方的购物中心少说也得有两把刷子,奢侈品店、女装店和珠宝店占了大头,偶尔也能看到手表电和电子产品专卖店,路明非心中一动想起夏弥很喜欢拍照,说不定可以去电子产品专卖店里给师妹掏些好货,反正他路老板如今不缺那几个闲钱。

    可是绘梨衣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女装店吸引了。

    皮包对蛇歧八家内三家的上杉家主而言委实算不了什么,她平时用的小挎包都是请巴黎街头的裁缝手工制作的羊皮制品,这些能在店面上买到的二流货色绘梨衣大概看都不想看一眼。

    首饰的话……路明非有幸受到源稚生的邀请观赏过他给绘梨衣准备的小金库,除了大堆的不连号现金外还有几十克拉的钻石和码起来连成墙的黄金,首饰就堆在那个小金库的墙角。

    爱美才是女孩的天性,路明非也不拒绝,跟着绘梨衣进了女装店。

    这种高档点的购物中心内衣店和外衣店都是分开的,他也不怕尴尬。

    没有在店门口夹道欢迎穿黑衣的服务生,也没有挂满精挑细选的衣服的活动衣架,更没有供专属模特试衣走秀的T台,老板和店员们的姿态虽然热情但远谈不上殷切,这一切都让路明非大大的松了口气。

    上一段时空中路鸣泽恶搞他和绘梨衣的事情让路明非有些记忆深刻,今天的出行虽然大概也同样被蛇歧八家的大人物们看在眼中,但家主们对路明非的尊敬与警惕都溢于言表,不敢做得太过分。

    店里的衣服都很高档,太平鸟的条纹半裙、歌莉娅的真丝连身裙、迪奥的塔夫绸长裙和拉夏贝尔的新款风衣、阿依莲的露肩晚礼服,价格从十几万日圆到几十万日圆不等。

    路明非面带微笑手挎着绘梨衣这等长腿细腰靓脸盘的绝世好妞走进来立刻惊艳了全场,两个人的气场都颇有些强大,毕竟一个是卡塞尔学院几十年来最有希望继承昂热那个位置的学生,而另一个是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日本黑道公主。这让老板甚至不知道究竟应该把谁当做真正主要的客人来对待。看来虽然蛇歧八家吩咐了他要用心接待这对贵客,却没有跟他说起过谁的地位更高更重要。

    绘梨衣的眼睛明亮,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在塑料人体模特排列成的阵列中如小鹿般跑过。路明非犹豫了一下没有跟上,立刻就有店员推着真皮沙发到他的屁股后面,同时留着长发一副艺术家模样的店老板就为他端来了一杯热柠檬水。

    “客人是陪女朋友出来购物的吗,真是厉害啊,不但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这么年轻居然就开上了雷克萨斯这种好车。”老板一脸羡慕和路明非搭话,路明非看了眼玻璃墙,从这里看出去确实可以看到他刚才停车的地方。

    “那不是我的车,从朋友那里借的。”路明非接过柠檬水两只手握住,看向不远处认真挑选自己喜欢的衣服的绘梨衣,女孩在一件卡其色长风衣前面站住,满眼期待地看向路明非,路明非就点点头朝她微笑。

    陪同着绘梨衣的女孩立刻会意,从不远处的衣柜中找出来一件合适绘梨衣尺码的同款长风衣。

    “从朋友那里借来的雷克萨斯也很了不起啊,如果你没有本事又有哪个朋友愿意借车给你呢?这是个现实的社会啊。”老板颇有些感慨,看来飘零半生也委实吃了些苦受了些委屈,路明非小口地喝柠檬水,没有要过问的意思。

    随后老板邀请路明非到试衣间外面等候,他们走过去的时候那里居然是个很小的咖啡厅,大概是专门为路明非这样陪同女伴前来购物的男宾准备的,有低矮的咖啡桌,还有四季都会盛开的山茶花插在桌子中间的花瓶里。空气居然很清新,并没有路明非想象中那样浓郁且有些让人昏昏欲睡的香水味,反而透着股春山来风的芬芳。

    路明非眨了眨眼:“老板你们还真肯花钱啊,这里的房租不便宜吧?”

    “哈哈,这间咖啡厅其实是房东赠送的面积啦,那位房东是很好的老人呢,虽然我们从没有见过面,可很多年都没涨过房租,据说还是红十字会和教会近些年来的捐赠者。”老板笑着说,大概是这时候店里客人并不多、也或许是蛇歧八家特意吩咐过的缘故,这个艺术家发型的中年男人跟着路明非亦步亦趋。

    路明非眉头微皱,隐约间察觉有点不太对劲。

    “伱说的那个房东是不是个卖拉面的?”

    “啊呀我们房东的身份都是保密的呢,不过想来能在这种繁华的地带拥有这么大一块地皮,那位先生应该不会是卖拉面的厨师吧。”老板豪爽地笑起来。

    路明非心中一动,心里那个念头挥之不去。

    源稚生、源稚女、绘梨衣,其实都算是蛇歧八家的皇,但他们说都是赫尔佐格从某个实验室或者培养皿中带出来的胚胎养大成人。历史上最后一个在自然条件下诞生并成长起来的皇是一个叫上杉越的老人,路明非没见过他,但记得他。

    东京任务报告中说上杉越在人工岛上和昂热一起阻击尸守群向东京城内的推进,使用黑日拦截了所有的鬼齿龙蝰和尸守,但是最终战死在鬼齿龙蝰群中,死去的时候青铜般的骨架伫立在一人高的浪中,他那些珍藏的古刀像是肆意生长的古树插在水里。

    这个老人为学院的炼金硫磺炸弹引爆和昂热与同行的恺撒楚子航三人的撤离争取了弥足珍贵的时间,某种意义来说上一段时空中这座城市欠他一个人情。

    同时,上杉越也是绘梨衣基因学上的父亲。

    路明非没有接触过上杉越,心中不免有几分胆怯,首先自己像是个诱骗未成年美少女的不良青年,且诱骗对象还是人家尚未谋面的宝贝女儿。其次据昂热所说上杉越的血统大概是整个世界最接近纯血龙类的人,他甚至可以和真正的古龙肉搏,路明非虽然揍过诺顿打过奥丁,但都是战力全开的状态,常态下应该也就等于一个稍微加强版的源稚生,大概率是打不过那老人的。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他没有和女孩子的家长见面的经验,按说夏弥的老爹是黑王,那位爷都死了几千几万年了,路明非至今也才年方二十,应该是没机会再见了。诺诺家里人也是一言难尽,据说对师姐不太好,甚至放寒假诺诺都没回家,一整个寒假都和路老板腻歪在一起。

    他倒是见过楚子航的家长,苏阿姨还准备收他做干儿子来着,可惜师兄性格是八婆了些,性别却委实是真正的纯爷们。

    “那客人你稍微在这里坐一下去,有什么需求的话可以直接跟我们的店员吩咐,咖啡、柠檬水和哈根达斯都是免费不限量供应。”老板热情地拍了拍路明非的肩膀,站起身来,“在这里的话女朋友换好了衣服客人可以第一时间看到,哪个女孩子把自己穿得漂漂亮亮的都希望第一眼看到的是自己的男朋友吧。”

    “其实还不是女朋友啦哈哈。”路明非有点心虚,心说这话可别让夏弥听到,否则老板你可有辐了。

    绘梨衣挑选了不止一件衣服进去试衣间,虽然这家店的老板是个长头发的男人,店员们却都是很青春的女孩子,每一个都穿着同色的制服,露出光洁的大腿和紧绷的小腿。两个女孩守在试衣间的门口,一个女孩则站在路明非的旁边,面带微笑看着尊贵的客人用手机搜索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出名的食肆。

    试衣间的门被推开,穿卡其色长风衣的女孩双手按着衣角似乎有些胆怯地从里面走出来。绘梨衣的眼睛不敢去看路明非,手指绞着衣角,纤细白皙又有些羞涩。

    路明非眼前一亮,竖起一根大拇指说“绘梨衣真漂亮”,听到路明非这么说女孩的眼睛里像是跳动着小鹿般的欣喜,她小跑着来到路明非面前,吊牌还在领子那儿晃啊晃,全然不在意此时有多少人正看着,弯下腰来轻轻抱了抱茫然无措的男人。

    “帮我把这件衣服包起来,等下一起买单。”等女孩已经欢喜地跑开,在巨大的试衣镜前肆意地打量自己穿上这件衣服后的效果,路明非对身边的店员说。

    店员记下之后路明非继续把目光投向绘梨衣。女孩在很早的时候就意识到自己是漂亮的,她只是不自信,总担心某一刻路明非会觉得她也并没有那么漂亮。

    可此时她那么自信,简直熠熠生辉。

    每一次从试衣间出来的绘梨衣都是一种完全不同的风格,时而是穿塔夫绸长裙的端庄美人,时而是穿红色露肩晚礼服准备参加上流社会晚宴的东京都名媛,时而又成了青春洋溢活泼美丽的京都大学本科生,绘梨衣的底子原本就好得不得了,樱教过她一些穿衣搭配后更是让路明非应接不暇,只觉得土妞好像变成了城里姑娘,每一件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好看。

    所以这样的结果就是当他们从这家店离开的时候路老板手上提了大大小小超过十个盒子,还有些内衣丝袜小礼品在里面。

    大概命运就是这么奇妙,从店里走出来的时候路明非忽然心中一动,和玻璃幕墙外骑着三轮车的拉面师傅擦肩而过的同时互相看向对方,视线在此刻碰撞。

    他如遭雷击,像是见到了老年版的源稚生。

    我看到有同学在说绘梨衣上垒的事情,哈哈哈,估计没那么快啦,第一个大概是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