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康坊,魏王府。

    李泰叫着柴令武跟房遗爱一起就膳。

    天气转凉,长安就开始流行吃火锅了。

    在唐初,火锅叫暖锅,很是盛行。

    锅底只有清汤,肉食主要以羊肉为主。

    小菜不少,山药、芋头、莲藕、冬瓜、黄瓜、丝瓜、葫芦瓜、竹笋、茭白、莴苣、萝卜、胡萝卜、芹菜、茼蒿、荠菜、芫荽、苋菜、小白菜(菘菜)、韭菜、芥菜,唐初都已经有了。

    李泰除了喜欢诗词歌赋外,也是个标准的吃货,或可称为美食家。

    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尤为讲究。

    羊肉都是切成薄片,整齐堆放,小菜也是最新鲜的采摘送来。

    柴令武跟房遗爱,最喜欢到魏王府蹭饭吃了。

    珍贵的胡椒,在魏王府只是日常。

    就在几人吃得欢乐,聊着风月趣事的时候,早朝的消息传来了。

    太子于早朝上,出尽了风头,赢得众多大臣将领的拥护。

    这条消息,对于一心夺嫡的魏王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柴令武先是一愣,而后想到了什么,立即起身。

    房遗爱略微迟疑,舍不得桌上美食。

    下一刻。

    啊!!!

    李泰气极,发出愤怒的咆哮声,双手猛的用力,直接把桌子掀翻。

    好好的一桌菜,全都落在了地上。

    柴令武早就知道魏王的这个习惯。

    房遗爱则是不长记性。

    “该死!该死!太子这是要干嘛。”

    “他怎么能这样。”

    “攻打高丽,我说他为什么要展示武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就像是父皇曾经那样,领兵作战,夺取兵权。”

    “绝不能让他得逞!”

    李泰有些害怕了。

    太子本来就占尽优势,如果再让他染指兵权,得到军中将领的拥护,那还有他魏王什么事。

    自从太子让人行刺,李泰就知道,自己跟太子,已经是不死不休了。

    如果太子顺利登基,会安然放他前往封地?

    想想都不可能。

    柴令武道:“魏王放心,太子不会这么容易得逞的。”

    “朝廷上,陛下曾经多少次想要攻打高丽,一直都遭到群臣反对。”

    “又怎么可能太子短短几句,就行征伐高丽之事。”

    房遗爱没说话,眼睛盯着仆从在收拾地上的残羹,心里是满满的可惜。

    魏王跟柴令武说的话,估计也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魏王沉声道:“军中将领,多是想建功立业,太子支持北伐高丽,必然会得到他们的好感。”

    柴令武接话道:“也会得到陛下的忌惮。”

    “陛下可不会希望,太子跟军中将领们接触太深。”

    听到这话,魏王紧锁的眉头,这才稍微舒展。

    转头看向房遗爱道:“必不可让太子得逞,此事还须房公帮忙。”

    “房公在军中将领中尚有声望,他若开口,自然就能熄灭军中征伐高丽之心。”

    房遗爱根本没听到魏王说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地上。

    李泰脑门青筋跳动。

    “遗爱!”

    “啊。”

    魏王强忍怒气,现在还需要房遗爱去跟房玄龄开口。

    于是对柴令武道:“你跟他说。”

    目前来说,李泰这边,唯一能在朝堂上有话语权的,也就只有房玄龄了。

    只是虽说房玄龄担任了文学馆大学士,但对于李泰,依然没有太过亲近的意思。

    李泰去拜访了几次,也只是简单聊了几句。

    柴令武知道房遗爱这个铁憨憨,大概什么都没听,便把刚才的事复述了一遍。

    房遗爱听完后,当即拍着胸口保证道:“魏王放心,晚间我就去跟父亲说,让他一定阻止太子。”

    魏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房遗爱虽然有些憨,但作用还是很大的,维系跟房玄龄的关系很重要。

    而且等他成婚后,高阳公主那边也关键。

    “他们那边,现在有动静了吗。”

    李泰对柴令武问道。

    柴令武明白,这是问东宫制冰法的事。

    “回话说,就这几天内,便能搞定,请魏王安心。”

    李泰冷哼一声,道:“让他们快点动手,本王是一天都不想等。”

    “太子现在还没行动,有了此番朝堂之事,若再行冰肆拉拢,岂非是要势力大涨。”

    “传告他们,切不能失手。”

    制冰法赚钱是一方面,李泰最在乎的,还是怕太子以此跟别人合作。

    他的舅舅长孙无忌,原本跟太子的关系不算密切。

    但自从冰肆后,关系就迅速升温,现在相当于直接站边太子了。

    长孙无忌的站队,对于李泰的魏王党来说,可谓是非常重大的打击。

    哪怕什么也不做,影响力也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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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通坊。

    这里位于长安城长安县南边,大部分长安城的普通百姓居住所在。

    虽说位置很偏,但能在长安买上房,相当于其他百姓来说,已经是大户人家。

    “父亲?母亲?”

    “人呢,人哪去了。”

    柏武成是东宫校尉,今日休沐,特地回来探亲。

    手上提了从西市买的吃食用品。

    只是回家却发现房子空荡荡,仆人一个都不见踪影。

    “武成,这里。”

    柏武成听到熟悉的父亲声音,放下手里东西,连忙赶了过去。

    屋内大堂,父亲正坐在上首,面色平静。

    “父亲,弟弟跟母亲,还有那些仆人呢,怎么都不在家,去哪了。”

    看到父亲,柏武成心下放松。

    “他们离开长安了。”父亲淡淡回道。

    柏武成皱眉道:“好端端的,干嘛离开长安?”

    柏父沉默,柏武成也察觉到不对劲。

    良久,柏父重重叹息。

    “武成,为父对不住你。”

    “崔氏大恩,无以为报,如今,是到了我们柏家该还的时候了。”

    柏武成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问道:“父亲,他们要我们怎么还。”

    柏父直言道:“盗取东宫制冰法。”

    柏武成闻言,浑身冰冷,制冰法对太子何等重要,谁人不知,取之必死。

    半晌后柏武成深呼口气,说道:“制冰之地,把守森严,日夜由两名校尉同时巡守,单我一人,恐无法成事。”

    柏父说道:“那边已有安排,明夜与你巡守的另一名校尉,会配合一同完成此事。”

    柏武成没想到,他们竟在东宫,有这么大的势力。

    还能影响到巡查校尉的人选。

    说明除了他跟另外一名校尉外,还有上官也是他们的人。

    “盗取到制冰法后呢。”

    “延喜门外,自有接应。”

    柏武成听完,双膝下跪,对着父亲重重磕头。

    “孩儿此番,有去无回,只是可惜,不能再见母亲弟弟一面。”

    “望孩儿去后,父母弟妹,皆能安好。”

    柏父深深叹息,走到柏武成旁边,把儿子扶了起来。

    “你是我最得意的长子,原本有着大好前程。”

    “是我拖累了你,害了你的性命,这让我日后如何独活。”

    “看到柜台上的那壶酒了吗,我已经下好了砒霜。”

    “届时,无论事成与否,为父与你同去,也好在黄泉路上,你我父子为伴,少些孤单。”